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夏目友人帐]风吹过的秋落于八原之夏 作者:匪任 文案 围墙出来的的月, 与夏目, 与妖, 以及他们的磕磕绊绊……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异能 搜索关键字:主角:秋荷月 ┃ 配角:夏目众人、原创若干 ┃ 其它:妖怪、友人帐、捉妖师、治愈、耽美   ☆、第01章   五年前,我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那天夜里刚过十点,父亲从警局下班回来。在下车的地方,买了两份便当,并借了打火机给一个年轻人。开门进屋的时候,还和邻居说了话。   和每晚都一样,一进屋,父亲会先来看我。   门把手转动。   他进来,开了灯,走到床前坐下,点了烟。吸了几口,不说话,看着一直在偷睡的我。   微波炉的声音响了。   父亲走出房间,去拿晚饭。   他走后,我睁开眼睛,盯着他的背影看得牙根痒。   然后,我杀了他。   枪声惊动了周围的邻居,以及警察。   现场只有我和父亲两个人,没有第三人在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而且,父亲的枪一直在我手里,上面留有我的指纹。   邻居们也证实,枪响之后,他们从房间跑出来看动静,并没有看到有可疑的人在我家附近经过。   警察将我定为嫌犯。   动机归究于我有暴力倾向。   他们都知道我自母亲去世后,得了抑郁症。每天都发神经,不是摔东西,就是割伤自己。父亲没有办法,只好将我锁在房里,将门窗锁死。   倒是安静了一段时间。   我却不再说话。   没想到,我却杀了自己的父亲。   接手案件的警察,是父亲的下属。在他的调查下,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而我并没有为自己辩解。   于是,我被送到了少管所。   一呆就是五年。   秋荷家的人,早在五年前将我的名字从族谱划了,并且划清界线。以后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和秋荷家没有任何关系,死后,也入不了秋荷家的祖坟。   并且,在我进了少管所之后,秋荷家的人将父亲的房子,以及他的收入所得都拿走了。   接手辅导我心里的田森先生告诉我,以后出去,我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他提议,会替我找个好人家。   在少管所的日子里,我学会了很多事情,也看了很多的书。   有人找茬,我不理他们。   一开始被他们打,打得多了,也就学会了打架。   我的右眼并不是和他们打架的时候瞎的,它很早以前就看不见了,只是很少有人发现。   第二年,少管所才下了雪,田林先生来看我。   他说我比以前安静了。   提到杀父一案,田森先生其实并不相信警察的证词,虽然我有自残倾向,却没有充足的杀父动机。而当时办案的警察,我父亲的下属,急于建功升迁,对我的案子判断地有些草率。   田森先生说他拜访过很多人,都说我小时候很乖,很听话。   母亲死后,我性情大变。   但也不至于会杀人。   这里面是不是另有隐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我笑了笑,谁知道呢。   田森先生每年都会来少管所看我,辅导我的心理。有的时候,还会带礼物给我。他辅导我的时候,通常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间房里。   他让我坐好,像朋友聊天一样,和我说话。   田森先生结了婚,上个月才有了女儿。   所以他很难理解我当时杀自己父亲时的心态。   之后两三年,田森先生来的次数多了,而我的内心,其实没什么好让他窥视的。只是,他好像习惯了和我在那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房里说话。   我倒成了他的心理医生。   田森先生说话的时候,我坐在他面前,打了个哈欠,揉着左眼,原本混浊不清的右眼,看到一只红色的生物趴在他的肩上,蠕动着身子。   我没有告诉田森先生有东西趴在他肩上,只是好奇地走过去,伸手去碰它。   “月,怎么了?”   没想到我忽然靠近,吓到了田森先生。   他抓着我的手,问我有事吗?   我摇摇头,见他没有松手,冷笑,“田森先生,你抓疼我了。”   田森先生讪讪地缩回手,盯着我的脸,忽然岔开了他原先的问题,说道,“月,你长得越来越像水野小姐了。”   他口中的水野,是我的母亲。   一个并不有名的小歌星,不过,她长得很漂亮。   我笑了笑,“是么?我真的很像她吗?”   田森先生点点头,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性格差太多。   他走的时候,知道再过几天,我就可以从少管所出去。他这几天,一直在联系适合收养我的人家。说是有一户人家,倒挺适合我的,只是地方,有些偏远。   “月,出去之后,你会开始新的日子。你会有新的家庭,会有新的亲人照顾你,你也会有一个新家。秋荷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想了。”   见我神情一时落寞,田森先生以为我还在为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不明白,在哪儿,对我都一样。   晚上,看到那只从田森先生跳到我身上的红色生物,用手戳了戳,它竟然害怕地缩了起来,好半天都不敢露出脑袋。戳了它好几次,它一直缩着。   上铺的室友,另一个杀人犯从铺上下来,睡到我床上。   他说,他已经憋了好几天。   他想干我。   我翻了个身,关了灯,哼了声,“要做就赶紧,做完之后,我还要睡觉呢。”   他压在我身上,一边脱,一边亲。   今晚,他好像疯了,差点拆了床,也拆了我。   秋荷,你出去之后,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吧。还记得你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和现在没什么两样,无论我们怎么干你,你不哭,不闹,也不吭一声,你还记得吗?   五年前,刚进少管所的第一个晚上。   上铺的杀人犯,和其他人,轮流干了我一夜。   人数之多,我怎么会忘。   不过,那晚之后,除了上铺的,没有人敢碰我一根手指头。好像是,我的这张脸,被上铺的看上了。这些年,有他在,我很少被人找麻烦。   有别人找他麻烦时,倒是被连累了不少。   打得多了,也就会打架了。   完事后,上铺的从他的床下摸出烟,点了火。   秋荷。   他忽然回过身,吸了一口烟,好像有话要说,不过,却没说出口。   抽了几口,他将烟掐灭了,带我去清洗身体。   淋着水,刚刚在床上还挺野得一个人,这会儿倒温柔下来,帮我洗头发,替我擦背。只是,今晚他明显有心事,等到洗好之后,我们上了床。   他拿出一把钥匙,放在我手里。说这几天,我就要出去了,他也知道秋荷家已经没有我容身的地方。他将自己家里的钥匙给我,好歹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他家?   我只知道他亲手宰了逼死他父母的几个混蛋。   家里也没人了。   我不想要,还给他,他又塞到我手里,搂着我的肩,在身后小声说他这些年,是真心实意待我好的。他不愿我出去后,再被人欺负。   秋荷。   上铺的睡在身后,摸着我的头发,舍不得松开我的手臂。   两天后,田森先生欣喜地来少管所找我,说是有个好消息。一户在八原的藤原夫妇,知道我的事情之后,愿意收养我。   谈到藤原夫妻两人,田森先生已经调查了不少。   夫妻俩结婚多年始终没有孩子。   前些年,才收养了一个孤儿。   我问田森先生,“你把我的情况,全都告诉了他们吗?包括我犯的是什么罪吗?”   像我这样的杀人犯,有家庭愿意收养我,多少让我有些意外。   田森先生说,“月,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放心吧,关于你的事情,我和藤原夫妇都说过了,他们并不介意你的过去。我已经看过那里的环境,很适合你。而且,我也看过他们住的房子,虽然是老房子,但很宽敞,乡下的空气也很清新。他家收养的那个孩子,我也见过了,长得眉清目秀,看着挺老实的。”   田森先生问我还在犹豫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没有拒绝田森先生的好意,反正去哪儿,对我来说都一样。只是,田森先生走的时候,见我没有反对,差点抱了我。   他让我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来接我。   晚上,我被教官叫到他办公室说话,上铺的拉着我,不让我去。   我叫他松手。   他不肯,门外的小教员,等得不耐烦了。   阿佐。   我喊了他的名字,叫他放手,“阿佐,你说我不是被你干,就是被教官干,这样像狗一样地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阿佐说不清楚。   其实我也不确定,手腕被割了很多次,让我悟出好死不如赖活的道理。   回去的时候,我扶着墙走得很慢,浑身上下,被他打得散了架,哪儿都痛。回到房间,阿佐还没有睡着,见我这副模样,便知道我又被教官调.教了。   他一边骂教官是变态,一边叫我脱衣服,帮我上药。   弄好之后,阿佐扶我躺下。   他睡在我身边。   我问他,今晚是最后一晚,不做吗?   阿佐摇了摇头。   “月……”   其实这些年他知道我睡得很不好,因为他们的骚扰。   “睡吧!”   他从身后搂着我,忍着生理上的冲动。   他听说,田森先生已经帮我找到收养的人家,问我,是不是会过去?他的口气,倒不想让我过去。   像我们这种犯过错误的人,很难有人真心接受我们。   他叫我收好钥匙,如果那家呆不下去,就去他家,他告诉我,家里有一些钱,被他藏了起来。再过一年,等他出来,他会找工作,然后养着我,不让别人再欺负我。   阿佐说他喜欢我。   我从未在意。   阿佐在身边睡不着觉,我也睡不着。有的时候,我总会在夜里莫名醒来,想起很多年前,我眼睛被打瞎之后,看到了它。   而父亲死的那天晚上,我又看到了它。   之后,再也没有看到它。   就这样闭着眼睛,等到天亮。醒来的时候,阿佐已经不在床上了。   我收拾好东西,便跟着教员出去了。   门口,田森先生果然等在那里。   身后一道墙。   墙内,是一群暗无天日,活得比狗还要下贱的罪犯。   而我今天活在阳光下。   空气又香又甜。   身上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舒服得让人眯起了眼睛享受,我不禁慢慢地在阳光下,笑出了涟漪。过了好长时间,我才睁开眼睛,贪恋着清晨的阳光。   而田森先生站在车子旁,傻傻地盯着我。   我收了笑意,上车后,催促田森先生带我去藤原家。   随手扔了钥匙。   路上,风景很美,到处都是树。   车子开到乡下,金色的田地里长着稻谷。   山间的树叶红了一地。   田森先生指了指山下的一片村庄,说那棵最大的老树,就是藤原家,他们现在应该都在家等着我呢。我有些好奇那个家庭,田森的车子,却开到了树林里停下。   我有些疑惑,车子熄火后,车窗也锁上了。   “月。”   田森忽然靠了过来,手碰到了我的脸。   一瞬间,我清醒了不少。   我安静地闭上眼睛。   等他完事。   反正到哪儿都是一样,不是被这个人干,就是被那个人干。   田森先生亲了亲我的脸。   他只是亲了脸。   然后,松开了我,我睁开眼睛,不懂他的意思,问他,“不做吗?”   田森先生的态度犹豫而又挣扎。   这些年,他在我身上花尽心思,四处奔走,对我嘘寒问暖,经常从外面捎东西给我,他对我的关心,远远超过了他作为一个心理辅导员的职业标准。   他总是偷偷盯着我看,对我的关心,不止是疼惜。   而我差点将他当成好人。   “田森先生,此刻我还是自由身,想做什么,还是自己说了管。一旦进了别人的家,就会遵从别人家庭的游戏规则,而你以后也不会见到我了,我也不想再和你有瓜葛。”   说完之后,我只想笑。   无声无息的肆意,笑田森先生的一本正经,看着我,嘴里谈着什么青少年的心理问题,心里想的都是那些苟合的事情。压抑不住的时候,又在一旁扯东扯西,说妻子的贤惠,女儿的可爱。   “田森先生,如果你不想的话,那我……”   对他的犹豫不决没有兴趣,山里风景很漂亮,我正想着下车走走,却被他拉回到了车里。果然,连他也是这样。   迫不及待地压在我身上,先是狂亲,手里也没闲着,扯我的衣服。   我在他肩上,小声警告他,如果他不想被人知道他做的好事,尽管将我身上唯一的一件衣服撕破好了。   田森先生手上收敛了些,但下身的动作,剧烈而又干涩。   他佯装疼惜,问我痛吗?   我摇摇头。   是什么时候起不知道痛了,是第一次用刮胡刀片割开右手的大动脉,还是右眼被玻璃片戳瞎之后,还是进少管所,被十几,乃至几十个和我一样犯了错误的下贱狗轮流干了一夜呢……   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我忘了痛的感觉。   只能清楚听到身体在车里真到震动。   还有车外,我听到了林里清脆的鸟叫声,还有很多奇怪穿梭在林里的生物,出现在右眼里。   藤原家的人,在山下等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02章   我们很晚才到藤原家。   车子经过金色的田埂,停在乡间路上那棵最大的老树前。树上,开着白色的花,花朵很大,落在院里。院里,那对相貌平凡的老夫妻,站在院里等着我们。   藤原先生以为我们在山里迷了路,或是出了意外,刚刚还和他的女人商量,打算去接我们。   关于晚到的因由,田森先生撒了个谎,说是在山里他的身体有些不舒服,在山里休息了一会,耽搁了碰面的时间。   其实藤原夫妇并没有打算细问下去,可能是田森先生心里有鬼,在我们坐下后,还在强调他身体哪里不舒服,现在好多了之类的。   我们进屋后,主人早就准备好了茶水和点心。   藤原家的女主人,眼角长着皱纹,却精神地打量着我,细细看,嘴边含着说不清地温柔,叫我坐下,拉着我的手,轻声问我,“你就是秋荷吧?你本人比照片上要漂亮很多,比我们家的夏目还要漂亮,是吧,滋?”   她的男人笑得眯起了眼睛。   帮我倒了茶,一直握着我的手问东问西,问我累不累?   我摇摇头,说不累,静静地望着她。   田森先生被人冷落了很久,才想他还在屋里,藤原先生和他闲话这个家的情况,并且向他承诺,会像对待夏目一样对我。   藤原家收养的那个孤儿,今天学校有课,要晚点回来。   塔子阿姨带着我上楼,去了他们帮我安排好的房间,和夏目的房间是对门。推开房间的窗,正好可以看见院里的那棵开着白花的树。   此时,右眼看到树上坐着一个奇怪的影子,静静地看着田野出神。   我的行李,只有几本书,和一些相册。   收拾好之后,在对面的房间停留了一会,听到屋里似乎有动静,很小地声音,没有过问太多,便下了楼。他们带着我参观了屋子,并且和我说了很多话,也问了很多问题。但是很多年以后,我早忘了他们曾经问过我什么。   只记得那天,第一次来到藤原家时,那天的天气很好,田野很漂亮,乡村很宁静。   那对老夫妻,笑着站在院里等我。   所有的一切在那天,给我的感觉都很美好,很安静,除了夏目冒失地撞在我身上。   塔子阿姨带我去了后院,那里种了一些蔬菜。   瓜茎缠着藤架,缠缠绕绕,郁郁葱葱。   她笑着指着绿色的辣椒,问我,喜欢吃青椒吗?   我说无所谓。   无法任性地选择喜欢与不喜欢,也不再刻意纵容自己的味觉,再难吃的瓜果蔬菜,也比世间某些成熟的味道强多了。   塔子阿姨摘了几个小番茄,洗净之后,叫我张嘴。   我一时怔住,眼角长满皱纹的女人,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叫我莫名心慌。   我妥协,乖乖地张开嘴巴。   好吃吗?   她问得小心,很在意我的反应。直到我真正地笑了出来,嘴里一边嚼着酸酸甜甜,一边冲她还要小番茄时,我似乎听到了塔子阿姨松了一口气。   塔子阿姨笑着问我,晚上有没有想吃的?   我说,随便。   塔子阿姨当时的表情有些僵便。   可能是我说话的口气,以及表情,冷淡地伤了她的好意。   她带着我去了院子的西面,那里,有一口井。井上盖了盖,井旁长满青苔。塔子阿姨说这口井已经荒废很久了,大概五年前就不用了。   然后我们回到客厅。   田森先生在和藤原先生闲聊,看情形,藤原家想留田森先生吃个晚饭。而田森先生,自从我进屋到现在,他似乎也没有走的打算。   后来,他的电话响了。   田森先生挂断电话后,怔怔地呆坐在客厅里,藤原先生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塔子阿姨喊了他好几次,他才像是从梦中醒来一样,幽幽地看着塔子阿姨,藤原先生,最后静静地看着我。   脸上,露出异样的神情。   田森先生走得很匆忙,匆忙得让我觉着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走后,我去洗了个澡,将伤口磋得流出血才停手。   洗好之后,直接在屋里呆着,翻开旧相册。发黄的照片上,女人抱着她的孩子,静静地坐在黄昏藤椅上。时间过去再久,女人的手臂在照片里,依旧淤青。   放好相册,我站在窗口,看着那棵老树。   树上,右眼看不到先前坐在树上看风景的怪物了。   塔子阿姨出去买点东西。   我和她一起出去,顺便熟悉一下附近的环境。出去时,藤原先生在院里重新围栅栏。   原先的栅栏拦住了路旁的野花。   半道上,我们走散了。   我没有刻意去寻找,也没有耐心等着被人发现,看着远处的田野,金色的一片。一个人,慢慢地走到了田埂上。   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稻穗压着稻杆此起彼伏,泛起很大的涟漪。人站在稻田里,听着安静的风声,闻着庄稼成熟的味道。   远处的老树旁,是藤原家,也是我的新家。   我有家了。   也有了可以依靠的亲人。   他们看起来很和善,对我挺好。只是,我却高兴不起来。   反正在哪儿呆着都一样。   乡下的天空很蓝,看了一会,觉着自己也该回去了,便从田埂上走过,踩着路边的野草,慢慢地晃着,晃到一户农屋,看到一只肥嘟嘟的猫从我面前经过。   我停了下来,它也停了下来。   我看着它,它也在看着我,在我蹲下身,向它伸出手时,那只猫向后跳了几步,蹿上了房檐。   房檐上蹲着一个人。   被突然出现的猫给吓得从房上掉了下来。   他正好掉在我身上,我接住了他。   发梢穿过脸颊,我闻到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连着头发丝,以及他的脖颈,有种很干净的味道。比起身上还残留着男人排泄物的我,他的干净,让我的心跳得有些快。   耳边,他在细细地挣扎。   我这才恍然,自己竟将一个男孩抱在身上很久。   松开时,看清他和我差不多的年纪,挺纤瘦的身子。因为刚刚地冒失,他红着耳根,对我说,抱歉。那只猫跳到他身上时,他才啊的叫了起来,拎着猫爪子,叫它,猫咪老师。   问那只猫,刚刚他被那个东西追着不放的时候,它死哪去了?为什么不来帮他?   我看到一只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男孩自言自语的时候,似乎想起我的存在,羞涩地背过身。   我们不认识彼此,但是方向相同。   他走了一会,然后停下,转过身,抱着那只肥嘟嘟的猫,问我,为什么要跟着他?   我懒懒地搭了一句,“我没有跟着你的必要。既然你觉得我跟着你,那让我先走好了。”   他不作声了,抱着那只猫,静静地看着我从他身边走过去。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冒失了,和我并排走在一起,并且试着与我交流,“那个,你也住在这附近吗?我,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我今天才放出来。”   他听不懂,而我也不愿和一个陌生人说太多。直到我在老树前停下,他咦了一声,然后惊讶地看着我和他一起走进了院里,忽然问道,“你,你是秋荷吗?”   我被他发呆的表情吸引住了,笑了出来,“现在才发现吗,夏目贵志。”   “你,你,你认识我?”   我点点头,仰着脸,觉得被风吹着的感觉很舒服。   尤其风里还有稻香的味道。   藤原家,从我进屋开始,便在客厅的相框里看到了他们一家的合影,还有那只肥猫。照片里,我看不清那天的天气,但是他们却笑得很享受。   我莫名失踪,让急忙赶回家的塔子阿姨吓了一跳。   没有任何预兆地,我被她搂在怀里。   她心急,而又慌神地叫着我的名字,月,真是吓死我了,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   塔子阿姨的身上,有饭菜的味道,有茶香,有洗衣粉的味道,还有一种在我心里丢失了很久,却又不敢想起的味道。我试着想要搂紧她,可是却放弃了。   藤原先生让我叫他滋叔叔,像夏目那样叫他就行了。   塔子阿姨去厨房洗菜做饭的时候,夏目本来想和我聊会,见我不愿搭理他,只好回房做功课,滋叔叔去依旧去庭院围栅兰。   而我回到房里,又拿出那本宝贝了很多年,快被我翻烂了的相册。翻到那天的灿烂,她坐在椅上,抱着我。   过了好久,睁来眼睛时,才知道自己在新家睡着了。   直到夏目在门外敲门,说是吃饭了。   我们才一起下了楼。   晚饭,夏目说很丰盛,滋叔叔笑着说为了欢迎这个家又多了一个新成员,今晚他要多喝点,而我们这些不能喝酒的,塔子阿姨准备了果汁。   我也想喝酒,他们不让,说是年纪太小。   肥猫跑到椅上蹲下来。   这个家的人,对这只猫意外地宠爱,还为它准备了炸鱼排。   我祷告了才动筷子。   藤原家的人拿着筷子楞了楞,然后相互笑笑,说,赶紧吃饭吧。   有说这个菜好吃,也有人说那个菜好吃。   都将好吃的往我碗里夹。   眼看着碗被填得满满,我放下,然后一一看过他们热情而又亲切的笑意,不禁冷笑到骨子里,问他们,“关于我的情况,不知道田森先生有没有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你们吗?”   饭桌上提起旧事,实在扫兴。   只是我不相信田森先生。   我也不相信任何人。   滋叔叔说,关于我的事情,他们已经听田森先生说过我在少管所的事情。   要我放下过去。   藤原家是就我的家,是我重新开始的地方。   我哦了一声,夹了菜,嚼了几下,“这么说,你们也知道五年前,我因为心理问题,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喽。”   话一落,听到筷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我抬头看了藤原夫妇一眼,他们的笑意,尴尬而又惊讶。   果然,田森先生利用了这家人的老实。   他们只知道我杀了人。   却没想到死的会是我的父亲。   饭后,塔子阿姨静静地去厨房洗碗。我一个人回了房间,开始收拾东西,不过是几本书,还有一本破相册。   反正去哪儿都一样。   过了很久,滋叔叔在门外敲了敲门,说是有话想和我说。   我去了他的书房,他让我坐下,然后沉静了很久,滋叔叔才对我说,“秋荷,说实话,我们真的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和你塔子阿姨听了之后,都觉得很意外。不过,我很感谢你的坦诚,谢谢你让我们知道了真相。不过,那并不影响我们当时收养你的初衷。我还是那句话,没有人不会犯错,只要错了,肯改,我们这个家永远都欢迎他。而我也知道,你对我们这个家有些排斥,甚至并不是那么在意。我知道让你忽然接受我们这个新家,对你来说有点困难。不过,这个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相处。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家的温暖,家人的重要,还有我们,是真心对你好。就像贵志当初来到我们家,也是适应了很久,秋荷,你觉得呢……”   如果他们拒绝我,我会走得心安理得。   但是现在,我的头脑嗡嗡的,我想,我需要时间消化他们的善良。   夜里,我睡得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应夜晚地安静,躲在被里等了好久,也没有听到有人走进我的房间,扯着我的衣服说干我。   睡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吵闹的声音。   我醒来,走出房间,看到夏目的房间亮着灯,而且有动静。   “夏目?”   推开他的房门,我看到一个穿着和服,抽着烟杆的女人坐在夏目房间,还有一个脸很大,长着小胡子的男人,以及三四个奇怪的人。   “果然还是树里流出的酒最美味了。”   夏目总是抱在手里的那只猫,居然说人话了,还打着酒嗝。   一屋子的人,忽然看向我,夏目的脸色,唰白唰白,他结结巴巴地问我,“秋,秋,秋荷,这么晚了,有事吗?”   我试着眯起右眼,只看见夏目一人。   还有,那只猫。   但是整间屋子,酒气臭天。   夏目的神情,有些紧张突然出现的我,我打了个哈欠,说,没事,“夏目,滋叔叔不让我们喝酒的,别忘了。”   替他关好房门的时候,我又被充了一句,“我现在睡在隔壁,叫他们动静小点。”   回到屋里,我带着那本旧相册,钻进被里。   离开少管所的第一晚,   因为太过踏实,   我失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秋荷是我理想中的原创人物,   压抑的冷漠,却又直接地厌恶着世间的一切。   一点点任性也好。   我想给予秋荷任性,哭也好,闹也罢。   借着夏目的视角,给他一个宣泄的窗口,让他真实地活在我们心里。   希望通过夏目里的人物,可以慢慢治愈秋荷心里的伤。   我也希望,在我不发疯的情况下,他可以有个善良的结局。   无论和谁在一起,或者依旧一个人,   秋荷可以开心一点。      ☆、第03章   秋荷月,你真的欠.干。   看着镜子里耷拉的眼皮,以及发黑的眼圈,竟是一夜没睡。昨晚的藤原家,是一种突兀的陌生。不被人骚扰,夜里弥漫着的静谧,以及窗外的虫叫声,与那些年初到围墙内的提心吊胆,变成后来麻木着自己与他们同流何污。   出来之后,我明显适应不了别人的善良。   以及淳朴的热情。   阿佐说我们这种人,是很难会有家庭接受我们。世人对我们有偏见,无法理解我们年少时的不理智与冲动。而我们呢,似乎也难接受他们,特别是那些善良的人,看着他们善意的眼神,那种灼灼的目光,似乎可以融化黑暗里的污浊。   那些污浊,是我生存到现在的外壳。   麻痹了自己,也在保护自己。   带着若即若离的态度,我暂时留在了藤原家生活。   藤原家的男人,和他的女人表面上接受了我杀父的真相,只是,关于当时我杀人时的心态,他们没有追根究底。说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不在意,也叫我不要再牵挂着过去。   当年的动机,藤原家不想知道,我只能将秘密咽进肚里。   一连几晚都睡不着,早上起得又晚。   每次洗好脸下楼,他们已经坐在餐桌上,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向楼梯口,温柔问好的声音,和微微的笑容,每个早上都要让我试着习惯这样的场景。   早餐是三明治,还有果汁,牛奶。   藤原家的男人放下报纸,看了我一眼,却对夏目说,“贵志,今天我送你们去学校吧。”   夏目嘴里含了一块面包,也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笑着说,好。   前两天,滋叔叔已经联系好了夏目的学校,让我以转校生的名额转入夏目的班级。学校那边,已经打好关系了,今天让我去报到。   “连月也要去学校了,家里又只剩我一个人了,真是无聊啊!”   滋叔叔说塔子阿姨一把年纪还撒娇,也不怕别人听见笑话。   塔子阿姨没理她,却帮我们各自倒了果汁。   我从未想过自己还要开始校园生活,和夏目换好衣服后,便坐进了滋叔叔的车里。车子慢慢开着,路边的稻田始终垂着金色的谷穗,从我眼里,缓缓后退。   家里的那只猫,趴在墙头打着呵欠。   滋叔叔开着车,说道,“月,真是没想到前两天的模拟测验,原来你早就学完了高中课程。但我们还是希望你可以去学校,不光是为了学习。你还年轻,日子才刚刚开始,很多事情也都才刚刚开始。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就忘了吧。还有贵志,你也一样,你们现在正是花样年纪,学习不只是你们去学校的唯一兴趣。等到毕业,你们长大了,老了,可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怀念,是件幸福的事情。你们明白我的话吗?”   耳边听到夏目温柔的笑声,“滋叔叔,你的话,我明白了。嗯,我会让自己有一段美好的回忆。而且,我觉得自己已经适应现在的生活了,并且过得很开心。”   他们的笑声,似乎说着不关我的事情,我没有仔细听。右眼,看着车窗外,在稻田里跳跃的奇怪的影子。   一群白色。   好像是妖怪。   “月?”   “月?”   有人摇我的胳膊,我回过神,看到那个坐在旁边,连笑都那么干净的夏目,正对我微微笑着,声音和着风声,娓娓而来,“月,刚刚滋叔叔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没有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的答案,很冷淡。   并且态度已经明显表现出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了。   夏目像是受惊般放下他的手,滋叔叔也只是干干地笑了几声。   很快,到了学校。   滋叔叔的笑着看我们走进学校,很久之后,才开着车离开。   夏目走到身边,忽然说道,“我被接来藤原家生活这么久,今天还是第一次坐着滋叔叔的车子来学校呢。滋叔叔上班的方向,和学校是两个方向。呃,其实挺远的。月,其实我是沾了你的光,呵呵……走吧,我带你去班级。”   他的笑意很淡,声音很淡。   淡到有时如果不仔细听着他,看着他,你会错过一些短暂而又深刻地风景。   可惜,我不愿在那不属于我的风景里过多深入。在夏目去卫生间的时候,我一个人走开了,在校园里穿梭,停在后院的围墙上。   晒着太阳。   眼睛眯成一张线,头也晕晕的。   我不想第一天来学校就找事,但是这却不是我要的生活。早在来到藤原家第二天,我曾和他们说过,让他们不必过份在意我的生活方式,说白了,可以对我不闻不问的。但是,藤原家明显想忿了。   他们将他们认为正常的生活模式安在我身上。   不满十六的我,最正常的生活方式无疑就是去学校上学。   哪怕他们已经知道我已经修完高中的课程,仍苦心婆心地将我从一个围墙内,拉进另一个围墙。殊不知,我早已被困在那个小小的围墙里,全身已经裹着刺。   “月。”   夏目还是找来了,我侧过脸,眯着眼睛,对他轻轻地一笑,然后转过脸,看着天空,忽然说道,“夏目,今天天气真好。”   他也应了一声,天蓝得没有云,问我,怎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我答非所问,此刻我被阳光融化得很想睡着。   眨了眨眼。   长长的睫毛,变得晶莹剔透。闪着温暖的光泽,在阳光下,安安静静地扑哧扑哧。我将双手放在胸口上,听到夏目慢慢靠近,叫我下来和他一起去班级上课。   “夏目?”   听到我叫他,他忽然停下。   我笑了笑,扭过头看着他,阳光下的夏目,干净清澈,始终散发着柔软的气质,叫人多看几眼,心就多跳几下,“自从我来到藤原家,没有一晚睡着过。”   夏目疑惑地眨着眼睛,不敢肯定,却又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吵我睡觉?   他不是我。   永远不懂我的污浊。   我摇摇头,说不是。其实每晚都知道他的房间都会很吵,也知道吵杂的声音,除了我,只有夏目可以看到,但我们还没有完全地捅破那层纸。   夏目再一次轻声问我原因。   声音细细,他的头发丝吹到我耳边,挠得有些痒。翻身时,我却从墙上掉了下来,夏目虽然接住了我,却因为他长得瘦弱,反倒连累我和他缠在一起,摔在地上。   “上次你撞在我身上,今天我撞在你身上。扯平了。”   笑声,慢慢地从我身上传染到夏目的眼睛里。   他温柔地笑了。   夏目想起身,我却不想动,脸始终埋在他的脖颈里。他身上,有着干净的味道。   闻多了,心跳得厉害。   夏目没有推开我,却一脸担心,问我,怎么了?   我摸着他的头发丝,笑得很淡,“趴在你身上,让我忽然想睡觉了。”   他为难地说不行。   脸却囧得红了。   我笑坏了,趴在他肩上咯咯地笑,顺便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夏目不满地咧起嘴,“我现在虽然很想在你睡一觉,但是你太瘦了,咯得人睡不好。”我慢慢收起笑意,有些不舍地在他身上又趴了一会,这才松开他,拉着他从地上起来。   “月?”   夏目像是不认识我似的,怔怔地看着我。   “夏目,有事?”   他摇摇头,低下头,小声说道,月,你笑起来很好看。   我轻轻地笑着,看着因为过份直视我的美丽而害羞地红着耳根的某人,隐隐作疼地点点头,“那当然,我长得像我妈。”   夏目害羞之后,还是没有忘记将我拎到他们班级报告。   一路上接着我没有放手。   生怕我又跑了。   到了二班门口,便听到他们班里的同学,冲着他打趣,“夏目,你也有迟到的时候啊?”   “夏目,第一节课都结束了,你怎么才来?”   看来,夏目在这个学校还有点人缘。   不过,在夏目脸生尴尬,想要解释迟到的因由时,发觉大家的目光都在看着,他又再次静静地看着我,与他们的好奇不同,多了几分羞涩。   “夏目,他是谁啊?”   夏目的一个女同学,戴着眼镜的一个女生,眼睛看得心花怒放。   在他们好奇、惊艳的目光里,我已经坐在了空闲的位上。   头偏向窗边,静静地发呆。   不愿掺和他们的热闹。   有时,夏目想和我说话,我的神情也是乏而倦。   基本上都是敷衍。   一整天的学校生活,就在我暗自趴在桌上补觉时,却不知关于我这个转校生的传闻已经迅速,并且凶猛地散步在这间校园。   准确地说,自己是耳边的声音吵醒了。   坐在隔壁的夏目,见我醒了,笑了笑,“你睡了一下午,睡得很香。”   我睡得一点都不好。   只不过,比起藤原家过份地宁静,这里吵杂的声音,至少让我有些安心。只不过,吵得太厉害了,我看了看门口,不知何时,挤了不少的学生,东张西望,我问夏目,“那些人围在那里在看什么呢?”   很轻的笑意,从夏目的嘴边流了出来,他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在我等了很久之后,夏目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我,笑着说道,“月,他们是在看你。”   哦,原来是这样,也只能是这个了。   我变笨了,并且笨得可以,居然会问夏目那么一目了然的问题。   一天都没有吃饭,也没有喝东西,夏目见我睡得沉,中饭的时候,不太忍心叫醒我。不过,却给我买了面包,还有饮料。   我肚子饿了,干脆而又利落地撕开了面包的包装。   夏目帮我拧开了饮料。   虽然门内,以及门外,一直被人盯着看。   我依旧一边吃,一边喝。   然后,背负着他们惊艳不已的视线去了卫生间。十米不到的路程,不知有多少人过来搭讪,而我,只能回以那张和母亲一样漂亮的笑容。   很浅,很浅的笑意,没有任何感情与意义。   头低在水龙下,冲了很久。   出来的时候,头发上的水已经滴湿了衬衫,我用袖口擦干脸上的水珠,一张手帕,递了过来,连带着一个瘦小的女孩站在我面前。   我疑惑地看着她,不明所以,“你是?”   “你是夏目班上今天刚转来的秋荷同学吧,我是五班的多轨。你头发湿了,不介意的话,用我的手帕吧,已经洗干净了。”   我从她身边经过,抽走了手帕,低声说了句,谢谢。   回到班里,班上一个男同学看了我一眼,心情低落地坐在位上,垂头丧气地发牢骚。夏目,和其他同学一起安慰这个叫西村的同学。   那天,我没有用她的手帕擦水。   只是一直攥在手里。   手帕洗得很干净,并且在阳光下晒得很香。   放学后,夏目见我还盯着手帕发呆,似乎已经知道它的来历,笑着叫我收好,然后收拾书包,一起回去。路上,和班上的其他同学顺了一段路。   一整天,我几乎没有说过话,夏目以为我是怕生,他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说起了他以前的生活,那段频繁转学,居无定所,甚至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的日子。   当他再次谈起那段孤单的日子,我忽然停下不走了,停在那片金灿灿的稻田旁。   听着风缓缓吹过。   风涟起很深的秋意,我微微上前走了一步,被人从背后拉住了。   “月,危险。”   他摇摇头,不让我再往前多走一步。   往前踏一步,就会跌落。   我们过了小石桥,发生了意外。夏目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丢下一句,他忽然有急事要办,让我先走。然后慌张地夹着他的书包跑走了,将我一个人丢在了野外。   只是,我清楚地看到夏目的身后,跟着谁也看不见的怪物。   他把它引得很远。   回去的时候,夏目家的那只肥猫从家里跑了出来。它停在我面前,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匆匆地跑向我的身后,临走时,瞄了我一眼。   一种窥视的目光。   路上有几个小妖怪拦着我的去路,并且带着恶意。   然后,我杀了它们。   我去溪水边洗干净双手,从口袋里摸到了那个女生给的手帕。洗得干干净净,闻着很香。贴身收好之后,我摸了摸右眼皮,垂下数秒,然后望着天,望着身后的那片森林。   夏目在森林里消失了很久。   回过头去找他的时候,发现这个陌生而又危险的八原对我构不成威胁。   或许是右眼的缘故。   森林里往深了走,不一会,看到了地上的残枝树叶有血,还有禽类的羽毛,勾破的衣服碎片,以及散落的纸片。拨去前面挡路的灌木丛,我找到了夏目。   他被一个男人压在地上。   外套扔在了地上,身上的衣服,都被扯掉了几个扣子,露着前胸。   书包里的课本也掉在了一边。   他痛苦地看着我。   “两位,是在打野战吗?”   压在夏目身上的男人转过身,挺好的一张脸,忽然有一条类似壁虎的东西爬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章   那个压在夏目身上的男人,叫名取周一。   迥异的神色,以及残留的痕迹,都表明他们两个人在那个森林里发生过一些事情。可是,他们两个人都不愿对我说实话。   夏目的脚崴了,名取背他回家。   我们的身旁跟着那只肥猫。   “你是夏目的?”   我白了那个男人一眼,发现先前游走于他脸上的壁虎,溜到了他的脖子下,不免多看了几眼,发现名取周一笑眯眯地看我。   “你在看什么?”   他在试探我,连夏目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我还是白了他一眼,说得有些冷淡,“我在看你那美丽的脸蛋,还有雪白的脖子啊。怎么?不给看啊?”   我的语气明显对这个男人没有好感。   他摆明不在意。   甚至装作没有看见,故意扭过头,和身后趴在他肩上的夏目聊了起来。   明明盯着我,却不理我,只是和夏目一人说话。   我走得慢,故意落在他们身后,就连那只肥猫也回过头盯了我一眼,然后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而他们,还是只顾说笑,只有夏目有时回过头,笑着让我跟紧。   名取听到夏目的声音,转过身,冲我笑了笑,“走得这么慢?你的脚也崴了吗?”   我瞪着他,“滚。”   在夏目小声地替我的无礼向名取道歉,我瞪了夏目一眼,“你也给我滚。”   名取却莫名地哈哈大笑。   夏目囧得里外不是人。   走到他们前面。我的耳朵,却一直注意着身后。我知道身后,名取背着夏目。夏目觉得羞涩,三番两次逞能,非要自己下来走。名取不许,固执地让夏目老实地呆在他身上。   而他们,只知道我慢慢地走在前面。   夏目以为我在生气,喊我的时候,我转过身,让他们清楚地看到了我的右边表情,浅浅地笑过,然后继续回家的路。   而我的左边,有东西飞了出来。   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到家了,院子旁的那棵老树,树上的白花还是落在了栅栏内。黄昏下,火红火红的夕阳照在院里,斑驳无处可藏。   “喂,夏目家的,过来,帮个忙。”   上楼后,名取从藤原家找到药箱,帮夏目清理伤口,需要帮手。   除了脚崴,夏目的膝盖跌破了,血流在裤子上。脱下来,难免会撕皮带血的,没有办法清理伤口。我从夏目的房间找到剪刀,准备下剪的时候,夏目有些害怕,问我干什么?   我抬头看了一眼名取,他显然知道我的用意。   帮我按住了夏目,我用剪刀将裤子剪开,然后上了药,绑了纱布。   至于崴伤,我回房拿了从围墙带出来的药酒。   “夏目家的,这是什么?”   名取想仔细看,我没有给他,只是明显厌烦别人怀疑的眼神,“你管这是什么?反正害不死人。”   药酒抹在夏目淤青的脚上,在他呆呆地看着的时候,手一使劲,夏目疼得直往墙角缩。我还没来得及笑话夏目的娇气,他眼里已经泛着泪光。   一时,我有些心软,这样软弱的夏目,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拉着他的腿,一边揉,一边慢着性子他说话,“夏目,抹过之后,必须要使劲揉,要将药效完全揉进皮肤里才有效。所以,如果你真的忍不住,就哭吧……”   痛,痛……   夏目咬着嘴巴,一直忍着。   或许是因为我的话,也或许是因为名取在旁边看着。   弄好之后,夏目休息,他让我送名取出门。   院里,因为没有来得及收拾庭院,栅栏外的那棵白花树,因为此时夕阳落山的缘故,白色的花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色。   “对了,夏目家的,刚刚听到你说你以前经常打架?说实话,我真没看出来你会打架。你的样子,感觉和夏目差不多。就是脾气比他差点,嘴巴比他毒点。还有你说的那个围墙是个什么地方?”   名取饶有兴趣地站在门口,没有走。   而我,因为美丽的黄昏,也没有赶他。见他笑眯眯地等着答案,我也冲他笑了笑,然后微微向前,朝他勾了勾手。   名取低下身姿,附耳靠近。   他意外听话,叫我忍不住在他耳旁笑出了声,然后小声地告诉他,“实话告诉你,我前两天刚刚从那个围墙放出来。你说那个围墙是个什么地方呢?”   他不傻,自然能猜到那个地方。   只是他的表情有些不信,怔怔地看了半天,见我笑着点头,名取却是皱着眉头问我,“那你,你犯了什么错?”   我的心没来由地跳得很快。   很久,都没有恢复到进屋时的平静。   名取问得很小心,“你偷东西了?”   我摇摇头,说,比偷窃还严重。   他动了动嘴巴。   名取的笑容由深变浅,慢慢变成涟漪,停到嘴边,却是不说话,忽然又笑了,指着我的额头,说道,“你这个小东西,呵呵,差点被你骗了。你啊,人小鬼大的,除了坑蒙拐骗,还能犯什么大错。”   他不愿猜下去,   或者只是不愿把我往坏里想。   我随着他捉摸不透的笑容也跟着轻轻地笑了,在风吹落树上的白花,落在我的头上。名取笑着替我取下白花,递到我面前,低下身说道,“无论你犯了什么错,都过去了。记着,小东西,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以后不要再犯错了。”   最后,他居然含笑捏花地从我脸前拂过。   我垂下脸,回他一句,“名取周一,你一本正经教训人的样子,让我恶心。”   他的手,忽然一抖。   名取却是笑了,对我的话一点都不在意。   我对他勾了勾手。   他再次附耳,贴近我的脸旁。   “名取周一,比起你的一本正经,别人的那些都是不要脸。下次再见的时候,如果不想被我骂,就不要再说那些光面堂皇的教训。我听厌了,也腻了。我不能骂滋叔叔,只能骂你,因为你是外人。当然,如果你皮够厚,我也不介意被你再教训几句。”   他却笑着,说好。   下次再见的时候,再向我讨教。   走的时候,把树上掉落的那朵白花,恶心地插在了我的头上,留了一句,人比花娇,不过,却带刺。   他是成心恶心我的。   夏目因为受了伤,晚饭的时候,由我端了饭菜,送到楼上。   我并不想知道白天他们在森林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由于我的突然出现,夏目单纯的心眼,觉着不给我一个交待,连他自己都说不过去。   现在,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我。   我叫他先吃饭。   夏目却一脸心事。   那只肥猫吃鱼吃得很欢乐。   外边的夜色,已黑,乡村不比城市,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只有天上的月光。看着月色,我忽然说道,“夏目,你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吗?”   他啊了一声,似乎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转过身,对他说,“夏目,你能看见的,我也看得见。我能看见和你一样的风景。”   夏目似乎听懂了,但是,他明显没有全部相信。   半夜的时候,他不信也信了。   我就站在门口,指着那晚看到的穿着和服,抽着旱烟的女人,笑着对夏目说,“很明显,我此时看到的是和你看到的相同风景。”   夏目吃惊了很久,才想起问我,“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也能看到?”   他为了验证我没有骗他,指着他屋里的另一张大脸,问我,能不能看到?   我的回答,一目了然。   并且我说白天的那个追在他身后的妖怪,我也看到了。但是,我却没有告诉他,在回家的路上,我杀了几只小妖怪。   夏目忽然喊了蹲在地上的那只肥猫。   白烟缭绕,猫不见了,我看到房间里忽然多了一只高大的白色妖怪。   夏目说它是那只猫。   我走过去,问它,“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全身缠着链条的妖怪?”   它又变成了猫,舔着爪子,说没有。   我想,它可能已经死了。   就算没死,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它。   夏目今晚显然有很多的问题想,也有很多的话想和我说,我却坐回了自己的房里,关上门,缩进被里,怀里抱着旧相册。   幸好之后两天学校放假,夏目正好躲在家养伤。   因为他不小心崴到脚,还被塔子阿姨说了一顿。不过,第二天早上,在滋叔叔上班之后,塔子阿姨便出去买炖汤的材料。   顺便,帮我买泡菜。   她美滋滋地换好衣服出门,夏目从窗口目送她离开,回过头,忍不住问我,“月,你是什么时候能看到妖怪的?是一出生就能看到吗?”   刚吃完早饭,泡了绿茶,喝了一口,微烫,我摇了摇头,说,不是。   他问我,那是什么时候?   我想了想,“大概八岁的时候吧。”   八岁的时候,我的右眼瞎了。之后,便能看见很多不存在这个世间的东西。   “月,那你害怕吗?”   “不怕。在这世上,恶心的东西还有很多。”   夏目问我,那是什么?   我看着他清澈似水的眼睛,清楚地意识到坐在我面前的这个男孩,他身上有种干净的气质,以及执著的意志,只要他盯着目标,很难让人拒绝他。   很快,我就败了,“夏目,在这世上有很多恶心的东西。你不知道说明你还没有遇见,那是你好命。既然你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去打听?你嫌恶心的东西还不够多吗?”   他显然不明白我的话。   这也说明夏目并没有受到很深的伤害,在他的眼里,妖怪比人可怕。妖的存在,让他失去了与人的正常交流。而我正好和他相反,我根本不愿意与人为伍。   夏目抬起头,而我正好也在看他,眼神与眼神之间,静静流淌着时间的痕迹。   他忽然问我,“月,有人伤害过你吗?”   我没回答。   他倒也识趣,没再纠缠这个问题。   我们平心和气地坐了一会,喝了会茶,夏目因为脚上有伤,有些不舒服,便躺下休息了。快到中午的时候,塔子阿姨回来了。   但是,并没有带回我想吃的泡菜。   她一脸为难,“月,没有买到,真是抱歉。”   我给她倒了杯茶,并不在意她此次出门的收获。没有就没有吧,反正自己也不是特别想吃,就是和在这个女人面前任性一下。   塔子阿姨忽然问我,喜不喜欢吃蛋糕?   她说她最拿手的就是蛋糕,点心。   我点点头。   藤原家的女人这才放心地笑了,然后开始准备,忙得很有精神。   我上楼等现成的,夏目就站在门口,“月,塔子阿姨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笑笑,难得夏目没有吃醋。   等待的时间里,我们窝在一起做功课。   高中课程,出来前就修完了。再次翻看书本,只当重温。比起我的轻松,夏目那边就有点头疼。他有几道数学题做不出来,又不好意思问我。   作业本都快被他擦烂了,郁闷的连家里的那只肥猫都看不下去了。   撞了夏目的下巴,骂他是个笨蛋。   我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夏目,你坐过来,我教你。”   “月,你的头脑真好。”   我指了指他的作业本,暗示有个公式用错了,笑着翻了自己的书,“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围墙里的时间太多,除了看书,没别的可做。不像你们,可以四处闲逛,只要你们想,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   夏目忽然低下头,声若细蚊地说了声,对不起。   真是傻瓜。   我揉着他的头发,笑着说,“夏目,你能不能专心点?公式,又用错了。你要是再错的话,我就罚你了。”   他却忽然抬头,天真地问我,怎么罚?   摸着夏目的嘴角,我忽然靠了过去,蜻蜓点水。“就是这样罚你。你错一次,我亲一次。”   “你……”   夏目捂着嘴,红着脸,气得当场翻脸。   “你什么你,还不赶紧给我写。难为我这么用心地教你,你只要错一次,我就罚你一次,听到没有?”   夏目找帮手求救。   那只猫却在打哈欠,懒洋洋的。   没人帮,他只能乖乖地坐回到位上,红着耳根,继续写作业。在夏目背过身之后,那只肥猫躲在一旁偷偷地暗笑,我看见它时,它又立即闭嘴了。   月,以,以后,别这样了。   他说得小声,我全当没听见。   下午有同学来藤原家找夏目出去,是我开门接待的,他并不是夏目班上的。   “月,他是一班的田沼。”   放下茶水和点心后,我就回屋躺着了。   他们在隔壁说了一会话,因为夏目的腿脚不方便出去,他们改在下次再聚。走的时候,田沼刻意地和我打招呼。   他微笑着打量着我,“秋荷月,你的名字已经在我们学校传开了。我们班的女生,都吵着想认识你呢。没想到,你和夏目住在一起。你可要小心了,那些女生很难缠的。”   我有些好奇,“只是她们对我有兴趣吗?你呢,难道不想认识我吗?”   田沼没有心机,简单地点点头,“其实我并不是个八卦的人,不过,听他们传得沸沸扬扬,我真的很想认识你,也很想知道一个男生究竟能漂亮成什么样子。 ”   “那你现在已经见过我了,你有什么感想?”   你,你,你……   田沼犹豫了很久,难为情地看了一旁的夏目,笑了笑,“秋荷,你是我见过的男生里最漂亮的,比明星还要漂亮。”   他的话和别人一样,真没意思。   夏目有伤窝在家,不能乱跑。   而我,一直都没有想去的地方。以前,阿佐总是会问我,出去之后,想去哪里?他说他有很多想去的地方,如果我们在一起,他希望带我去那些地方。   现在,我自由了。   却无处藏身。   在家养了几天,那个叫名取周一的男人又找上门了。   除了表示对夏目的照顾不周。   好像还有其他事。   塔子阿姨与名取相识,又被他的花言巧语哄骗,同意夏目被名取带出门。   “夏目家的小毒舌,走吧,一起吧。”   我白了男人一眼,“怎么?专程上门来讨骂啊?”   名取一边搂着夏目,一边拐着我一起出了门,还不忘回我一句,“对啊,我今天就是来向你讨教的。你有什么狠招,尽管使出来吧。”   笑得根本不在意。   夏目一脸茫然看着我们两个人互不相让。 作者有话要说:     ☆、第05章   说白了,名取把我当花瓶用。   他找夏目确实有事,但私下里聊。而我被他抓出来的目的,不过是替代他MV里那个临时旷工的小演员。   在夏目说出他的明星身份时,我并没有多少惊讶。觉着像他长得那么漂亮,身上喷得香香的,不是做那行的,就是吃这行的饭。   有的人,则在这两行里混饭吃。   比如水野。   “哦?秋荷原本以为我是做哪行的呢?”   坐在公园树下化妆的名取,听到声音,淡然地转过脸,始终只有眼角在笑。那一声呢,绕得百转千回,夏目红着脸看向别处,而我则大方地举着饮料瓶,冲他笑笑,“其实,你挺有做那行的潜质。”   他笑笑,始终是眼角在笑。   化妆师帮他补妆,他背影转得极其优雅。   名取的那张关于发生在秋天的爱情专辑,原本计划今天在公园红树下收尾。   也不知道那个小演员得了什么病。   他说明意思,我走到一边,没有理他。   夏目因为性格软弱,在拒绝别人要求的时候,显得唯唯喏喏,到最后,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弄到最后名取笑眯眯的说给我一笔酬劳。   我这才答应,并且讥笑他,“你这人,早说重点不就行了,至于浪费这么长的时间。好吧,说说看,我该做些什么吧。”   他和我磨磨唧唧了很久,一旁等待的拍摄人员早就不耐烦了。   “你啊,只要乖乖地闭上你的这张嘴,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个长椅上,捧着书,装作偷偷地看我就行了。”   名取的笑,不像夏目那般浅淡。   有时,总觉着站着眼前的这个人,他的笑意,看不透。   他摸着我的嘴,叫我乖乖听话时,我咬了他一口。   名取没有发脾气,只是摸着我的头发,笑着摇摇头。但是,我看到他身后忽然出现了两个奇怪的女人,盯着我,随时一副要撕了我的样子。   “秋荷?”   他说我的这张嘴,真是厉害。   我笑着瞪了他以及他身后的女人一眼,乖乖坐下,化妆。   简单地在脸上扑了粉。然后,换了衣服,拿着道具书,坐到公园树下的长椅上。   等着主角从我眼前走过。   我不需要说话,只要按照他们说好的,在自己适当的位置里,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地点,偷偷地注视着那个适当出现的人。   灰色的风衣从我眼前拂过,正当我抬头去看那人时。   风拂着脸,轻轻的。   蜻蜓点水般,有点突然。   他笑了笑,指了指嘴唇,示意我不可以说话。   事后,导演并没有对名取的擅改剧本表示不满,反而十分欣赏最后的那一幕。觉着这段发生在凄凉秋意的悲情故事,最后那个吻,让人心动。   但他们却忘了,我根本不是故事里的主角。   我不是谁的主角。   但他们的想法也对,就像名取笑着对目瞪口呆半天的夏目说的那样,如果是秋荷的话,他天生是被人注视的,而不是注视别人的。   从公园出去的路上,夏目见我不说话,刻意靠近了距离,问我,“月,你是不是生名取先生的气了?”   我摇摇头,在想和他们无关的人。   他以为我累了,“月,其实你挺有做明星的潜质。长得好,而且演得也挺好。刚刚和名取先生的配合,真的很自然。”   夏目问我,以后会不会考虑进这个圈子?   我停在他的面前,看着那双浅浅的笑意,拂手在他耳旁。他错愕,我告诉他,肩上有东西。   夏目没来得及转身,那只妖怪,已经消失了。   他爽朗地笑着谢我,无忧无虑地看着天空,忽然觉得今天的黄昏太过艳丽。   而我却在他暗自轻松的背后,注视着这个少年。   “这样,就可以吗?”   我点点头,名取忽然忧心忡忡地望了我一眼,进到咖啡厅,与夏目聊正事。   而我,坐在咖啡厅外的藤椅上。   吃着冰凉冰凉的冰淇淋。   夏目的话,我想了想,拒绝了。以后会怎样不知道,被多少人干不知道。但是,我不想走她的老路,不想让人将我的这张脸与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他们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   夏目出来的时候,显然有了心事。   天快黑了,名取说送我们回去,但是没那个必要。   “秋荷,今天谢谢你的帮忙。”   “和那笔酬劳道谢吧。记得通知我来拿钱。哦,忘了告诉你,由于你的擅自改动,原先定好的酬劳也变了,至于是多少,你自己看吧。你要是觉得你的吻一文不值,可以不给。当然,你也可以认为一文不值的是我。同样,你也可以不用支付多出的费用。”   “秋荷?”   名取表情有些发楞。   我看了他一眼,手中没吃完的冰淇淋丢给了他,拉着夏目回家。   天,已经黑了,夏目的手,却很暖和。   “月?”   顶着月亮,夏目总算开口了,“月,我觉得自己有时挺没用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或多或少,可能和名取有关。让夏目露出那么为难的表情,看来那番谈话触及到夏目不愿面对的问题。   我问夏目,“你记得这两天,总共被我亲了多少次吗?”   他啊了一声,没想到我会扯到这个让他害羞的问题。果然,缩着脑袋,不吭声。   “十三次。”   在夏目不是很懂的表情里,我对他说,“你一共瞪了我十三次,向我吼了十三次,十三回见到我都满脸通红的样子,十三次都不敢正眼看着我……”   他捂着耳朵,叫我不要再说了。   教得那么明显,还会错,的确挺没用的。不过,“夏目,有用没用别人说了不算,自己说了也不算。有些事情,要做了才知道自己行不行。”   他点点头,说懂了。   到了家门口,夏目的脸红得没那么明显了。   晚饭,我去厨房,帮忙端菜。夏目在客厅,帮忙摆碗筷。滋叔叔也在我们快要盛饭的时候,忙完了工作。四个人坐在饭桌上,滋叔叔问起了夏目的腿伤,见他能走能跑,也就放心了。   “秋荷你呢,这两天在学校还习惯吧?”   我们所说,所做的一切,都在他们眼皮底下,唯一觉察不到的就是个人的心思了。他们习惯了操心,用他们的生活方式改变我们的不如意。   滋叔叔喝着酒,夏目呵呵地笑了,和他们说起我们在学校的事情。   当听到有不少的女生和我搭讪时,塔子阿姨特意问了一句,“那月有没有喜欢的呢?”   我笑了笑,含着筷子,故意看着夏目,“都亲了十几次,你说有没有呐?”   塔子阿姨哦了一声,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滋叔叔喝着酒,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傻乐。   夏目呢,当然是低下头,不敢多嘴了。   饭后在院里坐着消食,夏目在楼上洗澡,家里的那只肥猫在我眼前扭来扭去,然后停了下来。坐在我脚边,舔着爪子,忽然问了一句,“呐,上次你说的那个锁链妖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揪着院里的草,嗯了一声,“我只是随口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   肥猫的大脸忽然凑过来,盯了半天,切了一声,扭头走了。   晚上复习功课,夏目表示不愿劳烦我。   不过,我已经坐下,摊开昨天复习过的那页,叫他坐下,“夏目,开始吧。”   然后在我偷睡的时候,窗外总是有人喊着夏目的名字。   醒来的时候,肥猫不知道去哪了。   夏目却趴在地上睡着了,身旁有本看不懂的册子。而他的功课,才只做了一半,而且总是会错。我摇摇头,替他盖好被子,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隔天下午,北本,西村,还有田沼来找夏目。   他们要去森林玩寻宝游戏。   准备了东西,田沼见我没有动,问我,“秋荷,你不去吗?”   我说,不去,留下来看家。   夏目的神情有些犹豫,直到见我真的不愿出门走动,他才和他们出去,但是答应我,会很快回来。院里的门关了之后,我在房间躺着,像个死人。   听着时间,安静地在那个下午慢慢流淌。   后来,听到楼下有声音,是塔子阿姨回来了,但是声音里,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塔子阿姨喊我,下楼,我看到男人是田森。   十几天没见,他有些憔悴。   塔子阿姨说他们在路口碰见,说田森先生特意过来看我。叫我好好招待田森,她进屋泡茶。我理都不理,便回了房间。   上次在车里,我们之间已经把话谈开了。   我让他干。   算是偿还他对我所做的一切。   从此以后,大家老死不相往来,不再联系。   今天,他违约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我都不想再见到这个曾经干过我的男人,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走的时候,田森回头看了二楼的窗户。   而我,则关上了窗。   之后的几天,我和夏目上学,放学,各自看各自的书,做各自的作业。有时,他会和那些同学出去,总会叫上我,我总是对他们摇摇头。   没过几天,田森先生又来了,作为辅导员,探望我的情况。   我依旧没有理他,上楼,干别的事。   塔子阿姨总是摇摇头,事后把我叫到一边,教育我,“月,不可以对田森先生没有礼貌哦。”   她问我,明白她的话吗?   我点点头,黯然地回到房间反省。   又过了很多天,田森先生又来了。这次,我没有回避他,带他出去走了走。   他的脸色挺憔悴,下巴处的胡渣没有刮干净。   始终跟在我的身后,小声地说着这些天他经历的事情。原来,他干我的那天,他出生不久的女儿出了意外。他接完电话,赶到医院时,女儿已经死了。   他问我是不是报应?   我没有回答,田森自说自话,说这一切都是报应。   人在做,天在看,他干了别人家的孩子,却报应在了他的女儿身上。   月,月……   他忽然抱住我,摇着我的身体,骂自己不配做父亲,是个混蛋。   女儿死后,他无暇顾及伤心欲绝的妻子。   说他满脑子想着我,想着那天他和我做过的事情。   他问我,以后他能不能来看我?   我听着心烦,这人,摆明了要和我纠缠不清。   在我们朝着山崖边走近的时候,正好是日落的时候。他背对着我,看着黄昏,在那道早已划清的界线里,受着煎熬。   他站在崖边说着和阿佐差不多的话。   我伸出手,在他身后。   想做个了结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不适当的声音,“今天的日落,可真是美啊。错过这么美的景色,真是可惜啊,你说是吧,秋荷?”   我也笑了,“怎么看你都不是顺路经过。不要告诉我,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名取也打起马虎眼,还点了头,“我就是特意来找你的。你们家的人,说你来到这里,所以我才跟过来了。这位先生是……”   田森先生见有外人找我,报了姓名后,便匆匆下山了。   “秋荷,你过来一点,崖边危险,刚刚田森先生差点被失足跌下去了。”   因为他的这番话,我笑坏了。   笑声在山崖里回转,直到名取硬将我从崖边拉了过来,我尽量克制自己的笑声,沉了一会,才让自己冷静了很多。   然后,手推在名取的背后,他诧异地看着我,直到我们重新站在刚刚的位置上。   我对他说,“不用替我说好话,我就是想把他推下去。差一点,就成功了。”   名取说我莫名其妙。   问我动机。   我摇晃着他的手臂,只是抿嘴笑,晃得脚下的石子滚下山,他忽然一把将我扛在肩上,“你这个小毒舌,叫你笑,看你还笑不笑……”   他打我屁股,说我不听话。   名取送我下山,他的身后,始终跟着几个奇怪的女人。   还有壁虎似的东西,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见我一直盯着他看,名取问我,“连秋荷都被我的外貌迷住了,看来我真的是太闪耀了。”   我咂咂嘴,“不要脸。”   “你敢骂我不要脸?”   他抓我,我哪有不跑的道理。   转眼,就到了家门口,名取不打算进去,这次他来,是为了上次说好的酬劳。他笑了笑,“给,这是你的辛苦费,看看,数目还满意吗?”   我点了点,那个蜻蜓点水还挺值钱。   名取靠的门前的大树上,笑着说这笔钱还是从他的酬劳里分出来的。换作别人,可没这么好的事情。   我嗯着声音,问他,下次再这样,还有钱拿吗?   他点点头,说他不喜欢占人便宜。   微微的笑意,从嘴边慢慢舒展,在秋风吹开的晚霞里,塔子阿姨提着菜篮从远处的稻田走过时,我靠近了那棵大树,踮起脚。   在他错愕惊讶的视线里,雪白的脖子慢慢变红。   我笑着伸出手。   给钱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06章   名取没有为我们的第二次,支付任何费用。   但是他有来过找过夏目,带了四张电影票给我们。电影是他演的,讲的是家与子的故事。我不清楚他的用意,但是,有些东西像刺早扎在我的心里了,拔了,会疼。   后来,他们看了电影,而我,故意弄丢了票,在电影院门口,徘徊了一晚。   今天出来,塔子阿姨准备了便当。   她为我准备的饭菜总是比夏目还要丰富。   有时,夏目会撒个娇,说塔子阿姨偏心。那时,塔子阿姨是怎么安慰夏目的呢,她好像说,夏目,秋荷比你要小,你要让着他哦。   滋叔叔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听到塔子的话,对我们笑笑,也说夏目,秋荷以前吃了很多的苦,夏目,要让着他哦。   阿佐说,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有家庭真心接受我们。即使可以在一起,可是却不知道如何沟通。看着挺亲的,其实藏着太深的隔阂。   塔子阿姨总是问我,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   夏目,   你我曾经在夜里聊过藤原家的曾经,   塔子阿姨因为你不喜欢香芹的味道说你了,而我来了之后,总是在挑食。   阿佐,   我想有个家。   有人真心疼我,爱我,照顾我。   我现在的生活很满足,但是却少了什么。   我们在路上看见了一只河童,因为缺水,他差点就死了。夏目真的很爱管闲事,他跑去买了水,然后喂了河童,一点都没发觉我在用左眼看他。   如果是我的话,可能视而不见。   今天,我又旷课了。   每天都有人来找我搭讪。   他们对我很友善。   有一天,他们终究会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杀人,知道我进过精神病院,然后又被送进了少管所管教。知道我和阿佐,我和田森,我和教官,以及少管所里和我同样犯错的那群少年犯……   中午休息的时候,夏目从教室偷跑出来找我。   大老远,就听到他的喊声。   他从树下走过,又在树下错过,完全没有发现我躲在树上。   已经过去好多天了,我依旧睡不好。每天晚上,要花好多的时间才能睡着,而且睡意浅,一丁点动静都会让我惊醒。醒了之后,很难再睡着。   就这样,每晚都失眠,每天白天跑到外面补觉。   从中午呆到下午,然后是日落,看着同学陆陆续续地回家。   我从树上跳下,混在他们的身后。   有时,他们看到我,笑笑,打声招呼。有人会注意到,我这一天的行踪呢。   草长得茂盛,钻出来的时候,夏目在和家里的那只肥猫吵架。   “夏目,你这个笨蛋,又把名字还给别人了。你知道友人帐现在变得有多薄吗?你是成心的,故意的,就是不想让友人帐落在我手里,是吧?”   猫爪挠到夏目的脸上,直到他喊疼求饶,“猫咪老师,疼,住手,住手。”   夏目软绵绵的拳头,揍个猫有余。   两个人蹲在地上,捂着脑袋,互相埋怨。   即使在我向夏目坦白自己能看见和他一样的风景后,而他,仍旧有很多的事情瞒着我。例如,那只猫,还有友人帐。   我已经注意到,每晚都会有妖怪找夏目,问他要名字。   夏目还名字的时候,我见过一次。   友人帐,肥猫,名字,妖怪,夏目,还有妖怪口里说的玲子,都是疑问。我从来没有开口问过夏目,就像我有很多事情瞒着他,以后都不会让他知道。   反正,大家都有秘密。   “你们两个要在这里吵到天黑吗?”   猫的表情很有趣。   夏目拍掉身上的灰尘,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本,从后巷走出来,“月,你这一天跑哪儿去了?”   我笑了笑,“还能干吗?找地方补觉了。”   夏目哦了一声,问了好几次,也没找到我失眠的原因。   我们去了超市,夏目要买东西。   在他挑完东西去柜台付钱时,我从货架的后排顺手拿了一包零食,正打算藏到书包里,啪的一声,手被打了一下。   “你这个小习惯可不好哦。”   他笑笑,总是出现地那么适当。   我往他的身上靠了靠,故意靠着他,摸着他的手,呵呵地笑着,每次想犯点小错,都被他抓住。对他有说不出的感觉,不完全是讨厌,只好小声地冲他傻乐,死鬼。   他把我拽出了超市,并且将我顺走的那包零食还到了货架上。   夏目正好出来,“名取先生,怎么是你?真是巧啊。”   “夏目,真是巧啊,在这里见到你们。”   巧个屁,我抬头对着夏目的背后,看着名取笑得一脸无害时,我拆开包装,嚼得一脸得意,他忽然走过来,背着夏目的视线,把我拉到了超市里,付了钱。   夏目在门口等着,一脸茫然。   名取把吃剩的东西还给我,神情严肃,“秋荷,别再偷了。”   他说,现在我还小,犯点小错,总会得到大家的原谅。时间长了,再小的错误多了,就会变成无法弥补的大错。他不希望我走回头路,也不愿看到我给藤原家,给夏目带来负面影响。   他的意思,不想因为我,脏了藤原家的名声。   名取经过这里,回头还有事处理,问夏目,那件事情考虑得怎么样?   夏目点点头。   然后,他又问我,“电影看了吗?”   我微微扬起嘴角,很浅,却很好看的角度,“哦,票啊,被我擦屁股了。要不,你再给两张呗。”   他没说给,也没说不给,不过,有些生气。   站在太阳下,看着我们离开。   夏目上楼之后,我回到房间,把书包倒了出来。   那只顶小的东西,滚在了地上。   然后看到那包吃剩的东西,扑了过去,啃得地上都是渣。我坐在窗口上,想着那样看着我的名取,将头埋在了膝盖里,摸着地上的一团毛绒,“听到了吗,以后别偷了。”   小东西咬得我有点疼。   之后,名取再出现的时候,是来接夏目的。   他们约好去古村。   “秋荷,你就是把眼睛瞪瞎了,我们也不可能带上你。”   有些尴尬,连夏目也说他们去古村办点事,不方便带上我。   我只是对夏目连日的隐瞒在意。   塔子阿姨把玫瑰花养在花瓶里,准备点心招待客人,我却在将他们撇在了客厅里,一个人上了楼,夏目叫我,“月?”   我摇摇头,想静静。   窝在了被里,搂着那本破烂的相册,心里说不出地难受。   夏目收拾好行李,跟着名取走了。   我管不住自己的脚,站到了窗口。车子停在楼下,名取替夏目放好行李,然后帮夏目系好安全带,和站在院里的藤原家人打了招呼,然后才慢慢地离开。   塔子阿姨上楼看我,见我没什么精神,以为我病了,拉过被子,叫我好好休息。   她下楼准备吃的。   晚上,还是睡不着,陪着身边的,只有那本破相册。   我在责怪夏目对我有所隐瞒的同时,自己何尝不是瞒了他很多的事情。那些事情,我从未忘记过,也从未放下过。   夏目走后,塔子阿姨总是念叨,怕他吃住不习惯,怕他生病,怕他受伤。   她说夏目总是受伤,   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滋叔叔笑笑,说她瞎操心。有名取在,他会照顾夏目的。   说起那个男人,塔子笑得不好意思,看着插在瓶里的玫瑰,又看了看家里的男人,埋怨他都多少年没送过她东西了。   他们张口闭口都是夏目。   浑然不觉,我站在门口偷听了很久。   我一直都在偷听他们说话,比如这次,比如很久之前的那次。当夏目在二楼睡着之后,我睡不着,想去院里坐会,听到他们在小声说话。   那晚,我刚到他们家。   我对他们说,我杀了自己的父亲。   他们当时,都楞住了。   女人在晚上问男人,你相信他杀了自己的父亲吗?   男人嗯了一声,这种事情不好开玩笑,田森先生也说他是犯了杀人罪。既然本人亲口承认了,应该不会有假。只是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居然会杀人。   塔子小声啧啧,那可是他的亲生父亲啊。   后来,我没有再听进去,一个人回到了房间,缩回到被里。   只知道心里很难受。   从那以后,我不再提弑父的事情。   日子在塔子阿姨每天丰富的早餐中过得很平淡,我也很知足。   夏目走后的第二天早上,我陪塔子去买东西,路上,碰到了西村,北本,田沼他们。他们在公交站等车,说去古村泡温泉,顺便看个风景。   看到我们,想邀请我一起去。   我本来拒绝了他们,但是他们反复提到那个古村,说如何美如何美。   古村两个字,让我有些着魔。   只是,我没有准备换洗的衣服,几乎空手,塔子阿姨看不过去,给了我零钱。   我们坐了公交,又换了电车,然后在山路口停了下来。   田沼看了看地图,说是翻过这个山头,就是古村的入口处。   说起这个古村,北本说,它大概在芝原野的最东边,而去古村,必须经过芝原野。去年芝原野的森林,因为酸雨,古村也遭了殃。   没想到古村的路好了,今年红叶又红了,最适合赏秋。   山路,越走越曲折,七拐八拐的,把大家都拐晕了。西村提议,原地休息会,把地图研究清楚,再进山。吃了点东西,西村忽然拉了拉我的衣袖,问我,“秋荷,你是不是和五班的多轨很熟?”   我一楞,不知道他在说谁。   在我向其他人求解的时候,北本叫我不用理西村。   后来,大家选择了一条不太像路的小路。   但是这条路,让我觉得不舒服。   田沼与我走在一起,见我皱眉,问我,“秋荷,你没事吧?是不是累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我笑了笑,说还好。   他放慢了脚步,刻意与我走在一起,莫名提到了夏目,说我的感觉,有点像夏目,有事情都喜欢装在心里,喜欢死撑。   田沼的话,让我放松了不少。   山路不好走,自然而然和他靠近不少,脚下一滑,田沼伸手抓住了我。   等到前头的人叫我们时,他想起忘了松手。   田沼也会脸红。   他在前头走,不忘提醒我小心脚下。   直到我们彻底找不到方向,西村承认是自己指错了路。   田沼拿来地图,说是有岔路。   大家分头去找出路。   我忽然看到前面的树长得很茂盛,而且树叶的方向,朝阴,觉着奇怪,就往前走了走,听到田沼在背后喊了声,危险。   我还是掉了下去。   摔到山下,膝盖蹭破了皮。   朝着山上的方向,喊他们,也没人回一声。   还是先找路吧。   不知道走了多久,觉得有好长时间了,依然在树林里打转。而且山下的这片林子,有些奇怪,明明没有下雨,可是树叶上都是雨水,弄得我一身湿。   山里起了雾,也变冷了。   我觉着林子古怪,找了干净的地方刚坐下,头上,忽然下起了雨。   忽然,身后,唰唰地响。   还没看清什么,身上便被藤条之类的东西缠得死紧,然后在地上拖,撞到地上的石块,身上被荆棘刮得流了血。   一只三头妖怪,站在我面前。   嘴里说着,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   满嘴臭气地扑过来。   月,你害怕妖怪吗?   夏目微弱的声音,他在害怕。   我笑着摇摇头,   不怕。   雨下得大了,夹着妖怪的腥臭的血。   雾,淡了。   我的右眼又开始痛了。   身体跟着抽搐。   淋着雨,浑身冰凉,也很饿。   想夏目了。   他是不是和名取在一起,还有那只肥猫。在暖暖的屋子里,一起吃饭,一起说笑。然后,一起站到屋檐下,看着山里的雨呢。   也想塔子和滋叔叔了。   他们对我很好,却隔着什么。   还有水野。   “喂,你躺在这里干吗?”   睁开眼睛,伞下,站着一个长发男人,穿着和服。   我叫他往后站站,“挡着风景了。”   我从地上坐起,浑身上下,破的破,烂的烂,真脏。用雨水洗了把脸,发现那个男人还站在原地,盯着我,“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吗?”   说的好像这个地方不该我来。   我没理他,绕过他背后,却被他往外推,“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赶紧走。”   他嫌我碍事,赶我走。   我不想多说什么,转身,拍拍身上的泥水,走了两步,听到身后有动静。一回头,又是那个撑伞的男人。同时有声音朝这边来,很凶,我们都听到了。   “小鬼就是麻烦。”   又嫌我。   他把和服的外襟扔在了我的头上,遮住我的脸。   他和妖怪在打。   我却披着他的衣服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07章   我在围墙的五年,除了少年犯的骚扰,经常会有一些人类看不见的东西找麻烦。   夏目曾问过,我是否害怕?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怕过它们。或许在我幼小的童年,遇到比它们还要让人恶心的。而且自从我发现自己右眼失明之后,除了能看到和别人不同的风景,它还在保护我。   和田沼失散后,我又要找他们,又要找古村的入口。   我相信他们也在找古村。   我们在路上,曾经提到过失散的问题,大家意见不统一。记得当时我说过,如果我们这群人里有谁失散或是掉队,山里险峻,一定要找到对方。但要是我走散了,让他们直接找古村,因为我会为了古村而不和他们汇合。   现在我身后又跟过来一只怪物。   说不清它是什么构造,浑身是毛,估计夏目看到又要尖叫了。   天上有鸟在飞。   我跟着它们,将怪物引到了温泉旁。那里,除了泉水声,再无他人。   都说做警察的一身杀气,我也遗传了他的杀气。   叫它滚,它却张嘴要吃人。   妖怪的血溅在了脸上。   看着它化为灰烬,我心里难过地念着圣经。   我用泉水洗尽了脸上的血,才发现泉水后似乎有灯火。走近一些,竟然隐约看到红色的灯笼垂于鸟居。鸟居下,是木桥。桥的一端,写着月溪古村的木牌。   古村里,都是和式屋。   有几家小旅馆,还有酒馆,饭店。   夏目每次找我都无迹可寻,而我,只一眼,便看见了他柔软的笑意。   他和名取坐在小旅馆的房间里吃饭。   夏目的猫在吃鱼。   秋天的古村因为下着很小的雨,显得红色的灯笼很朦胧。   我在他们的房檐下躲着。   他们在屋里吃饭,聊着古村的由来。我在屋下呆得久了,发现自己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肚子饿的时候,只能去喝地上的水。   对面酒馆的灯笼高高地挂了起来,我意识到,自己在屋檐下蹲得太久了。   夏目他们去泡温泉了。   我从窗户爬了进去,房里有盏温馨的灯。灯罩里,有只飞蛾。因为它在灯里的影子,与垂下的窗帘正好重叠屋檐下。我放它出来,它却在指上停留着。   我静静地看着,之后,它还是飞走了。   门外,有脚步的声音。   我慌张地从从窗户爬下去,在没有落地时,被谁拽住了脚,在地上拖着走。门内是他们回来了,夏目忽然看向了窗户,像是看到了我,又好像没有看见。转眼,又将窗户关了起来。   拖着在地上走的一团黑影,他们明显不是人。   “脱。”   一见面就要我脱衣服,他的话让我惊愕。   他端正在蒲团上,眼里除了手中的书,傲慢无物,见我无动于衷,稍微动了动嘴皮,“脱衣服。”   “脱不了。”   他稍微抬了抬头,“不要逼我动手。”   当时情况特别,我穿走了他的外套,他索要,我理应归还,只是眼下让人不禁为难,“我,真的脱不了。你长没长眼睛啊,你要是没带眼睛出门,我借你一个,麻烦你看我一眼,行吗?”   我早已被他的随身怪物给绑在地上了。   “怎么着?还是说,你连看我的勇气都没有?”   我的冷笑很刺耳,随即被教训了一巴掌。   但是,绑在我身上的束缚解开了。   背对着他站了起来,在他以为我要还他衣服时。我只动了一下,便从屋里跑了出去。快到玄关的时候,我忽然停了下来,身后的怪物忽然也停了下来。   我觉得自己很贱,就为了一件外套。   当着住店的客人面前,我脱了衣服,扔在地上,冷冷地打量着身后。   光着上身,从小旅馆里走出去,我并没有再回到夏目住的屋檐下,而是躲在了树下。虽然在树下避雨危险,但是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塔子阿姨给的零花钱也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   我在雨里看到了小妖怪。   它们长得很像蘑菇。   因为下雨,它们在搬家,因为我的出现,挡住了它们的去路。   “你们要搬到哪?”   小蘑菇们胆很小,问了半天,缩在树后不敢说话。   我又问它们,“你们原先住的地方不防雨吗?”   “都怪可恶的人类。”   一个小蘑菇头忽然跳了出来愤愤地骂着,然后,又被他的同伴拉回到了树后。   我听了之后,莫名地笑了,“人类本来就很可恶,不可恶的都不配为人。”   其他小蘑菇着也附和,人类太自私。   原来它们的家在树洞里,它们在窝里铺了厚厚的树叶,足以遮风挡雨,防寒预暖。但是,一些缺德的游客,在对面的小酒馆里喝太多的酒,就在它们的家门口解决了尿急。   难怪蘑菇头们生气,现在那棵树旁,还有尿骚味。   它们临时挪窝,已经没有了干草铺在洞里。   我想起了五班多轨给的手帕,虽然上面染着人类的气味。但是,洗得很干净,而且味道很香。知道它们会介意,便叠好垫在了洞里,弄得蘑菇头们一时手忙脚乱。   它们已经不能再回头了,眼下的雨冻得它们够呛。   “可恶的人类。”   “太可恶了。”   在它们的咒骂声中,蘑菇头们还是搬了进去。   我想靠着树,它们却在撵人,“离我们远一点,你这个可恶的人类。”   它们吵闹了一会,见我搭理,也就算了。   其实我替它们挡住了不少的寒冷。   先前骂得最凶的小蘑菇头,用须触碰着我,“人类,你冷不冷啊?”   我想说没事,却好像咳嗽了。   它们窝在手帕上,闻到了女孩的香味,小声地议论着人类可恶,以及是否将我变小的法术。讨论了一番后,小蘑菇头们将多轨的手帕还给了我,它们缩成一团。   我的眼睛并没有睁开,只是听到它们哆嗦的声音。   到了夜里,我感觉有人将我抱了起来,我很想看清那个一身酒气的男人是谁。但是,我却睁不开眼睛。我看不见,但是隐约感觉到他的手伸进了裤里。   我从不期望有人会救我,也从未有人救过我。   除了它。   但是自从出事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它。   我想它可能死了。   算了,一切就等天亮之后再说吧。   很小很小的时候。   我在家里折了好多的纸鹤,只有他注意到我。放学回家,他都会经过我的窗前,帮我捡起掉在地上的纸鹤,会问我,你不用上学吗之类的问题。   我摇摇头,隔着窗格子,将糖果塞给他。   他开心地接了过去。   当时,仅仅因为和我说了话,他就那么开心。还约好,下次会来看我。   走的时候,他笑了。   第二天,他又来了,我又给了他一颗糖。其实我有很多糖,但是我却没有全部给他。只要他来找我一天,我就给他一颗。心里只是单纯地想着,只要我手里一直有糖,他就会一直来找我。   有时,他会问我父母的事情。   也会问我为什么被关在家里不去学校?   我只能给他糖果。   存了很多很多的糖,想要慢慢地给他。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变得很温暖。我以为我可以给他很多很多的糖,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放学的时间里。   我等了他很久,糖果堆得越来越多。   他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并且再次遇见他,他却忘了我。   因为我的手里没有糖果了。   我难过的醒了。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别人订的房间里。身上的衣服,不再是昨天穿的那件,而是灰色的和服。而昨晚睡过我的男人,不知去向,我也懒得和店家打听那么多。   我穿着和服离开店之后,只想回去。   在木桥边,看见了夏目和名取,还有蹲在桥头的猫。   夏目的头发睡得翘了。   名取帮他按了按,发现没什么效果,“夏目,还是算了吧。”   夏目的脸红了,非要按平不可。   我去了木桥后的温泉里,连着木屐一起整个人浸在水里。泉眼里的水,从头上淋了下来,我闭着眼睛净身。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才睁开眼睛。   “秋荷,你怎么在这里?”   是田沼他们,他们昨晚终于找到了古村。   等会儿他们要去看红叶,听红鲤鱼的故事,邀我同去。   他们先去吃早饭,回头来接我。   从温泉出来,我捡了干草,摘了野花,找到了那棵树,蘑菇头们不在。将草铺在洞里之后,花就放在了洞口。   古村,又叫月溪村。   月溪村村尾有一个峡谷,峡谷的窄处形似龙门。   峡谷下的溪流里有着红色的鲤鱼。   听说,跳过龙门的鲤鱼会变成漂亮的仙女,可以满足人类的一个愿望。   不光是北本他们听了心动,我也心动了。   我想要颗糖。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章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红鲤鱼的故事。   但是那条鲤鱼的确存在过。   刚刚才说完自己听来的村里怪谈要和北本碰头的田沼,在我依旧泡在水里不愿动弹时,远远地又听到他的脚步,慢慢地从村里走过来。   微微张开眼睛,的确是田沼。   他拿了早饭,还有干净的衣物,以及毛巾。   应该都是为我准备的。   见我睁开眼睛,他伸过手,笑了笑,“舒服吗?”   我从水里站起来,“至少干净了。”   “现在还是早上,湿气大。回头把湿衣服换下来,别感冒了。”   田沼走过来,递来毛巾,“刚刚我去和店里的老板娘拿的。秋荷,先把头发擦干吧。”   我接过,但没有动作。   曾经也有他们为我考虑周全,嘘寒问暖。为的,不过是这副年轻的身体,以及姣好的面容。他们对我的好,一向来之不拒。日子久了,反而不稀罕了,变得冷漠多了。   或许是我的呆滞让田沼担心不已,他反而在意我的身体。走近了,挨在我的面前,用毛巾擦干头发。他并不是一个细腻的人,却小心翼翼,似乎怕弄疼了谁。   我们的身高差不多,他却没有看着我说话,反而地上的野草引起了他的兴趣。   我疑惑,“田沼?”   他嗯了声,“弄疼你了吗?”   我摇摇头,问他,“地上的杂草就那么好看吗?”   他不懂我在问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刚刚做过什么,表情发懵的摇了摇头。   一点都没有发现他还在揉着我的头发,朝阳之下,目光清澈地泛着露气,我问他,既然地上的杂草没我好看,干吗看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田沼忽然低下了头,浓黑的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秋荷,你这人……   我拍打着身上的水,没有听清田沼说了什么。   他拿了瓶牛奶,让我趁热喝。   刚刚他回头去找北本时,他们在吃早饭。说是吃完之后,会来找我们爬山。   我将牛奶咬在嘴里,睁着被水洗干净的眼睛,无辜而又不甘心地望着田沼,不愿离开,“那鲤鱼呢?我们不看鲤鱼了吗?我想看鲤鱼跳龙门,我还想许愿呢?”   田沼一怔,红着脸说,“看,当然看了。只是刚刚听北本他们说,鲤鱼要等到傍晚才会出现,所以我们先去爬山,去看枫叶。秋荷,你是不是不愿意去?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就不去了。”   这个男孩好像很在意我的想法。   我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去,心里想要什么,连我自己都不在意。   田沼却慌张地用手捂着我的嘴。   原来我吐奶了。   “田沼,许愿的事情,是真的吗?”   他的笑声很腼腆。   村里有一个善良的年轻人,在月溪村的溪水里,捕到一条红色的鲤鱼,全身发着红色的光芒。   他将她带回家,放在水缸里养着。   夜里,鲤鱼变成仙女的模样出现在渔夫的梦里。   你若放了我,   我便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鲤鱼告诉年轻人,自己很快就要跳龙门了。跳过之后,她便会飞上天空,从此,无忧远虑。   良田,大宅,金钱,还有漂亮的女人。   年轻人许了愿望,从此过上了让人羡慕的日子。   每当夜里,皓月当空。年轻人看着自己的漂亮老婆,还有满屋子的奔跑的孩子,总会想起那条红色的小鲤鱼,不知她是否已经飞上天空,像他这般无忧无虑呢。   村里有人听说了这件事,纷纷跑到村尾的那条溪水里去寻找红色鲤鱼。   却没有人再看到那条小鲤鱼了。   我们没有找到北本他们,倒是看见了夏目,还有名取,以及猫咪。他们惊讶于我们的出现时,田沼也惊讶到了,“夏目,怎么是你?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   更多地惊讶是因为我的出现,名取笑着走过来,“不是叫你不要跟过来吗?真不听话。”   “那是因为我想你了呗。”   名取呵呵地又笑了。   不管夏目与田沼还在一旁,我厚着脸皮蹭到名取身旁,“死鬼。”   虚假的情话太过肉麻,惹得夏目等人浑身不自在,就连猫也直哆嗦。   “月,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谈到昨晚,虽是一路坎坷。夏目却不知道我蹲在他们的窗户下很久,在他们吃着乡村佳肴的时候,我只能以地上雨水充饥。到了夜里,无处容身,差点被人侵犯。   如果一早知道我会跟过来,为何不带着我呢。   “秋何,等会儿我和夏目有点事情,就不和你们一起去爬山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即使知道我眼巴巴跟了过来,他们依旧忙着只有他们能懂的正经事。   我明白之后不再说什么,拉着田沼便走。   “月?”   夏目心疼地看着我,很不忍心,“等你爬完山后,我来找你。”   “你们有事就先忙吧。”   出了村子,在桥旁停了下来,田沼不明所以地望着我。   我忍着心里难以发泄的情绪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看着桥旁的枫树,落了很多的树叶,问他,“田沼,你觉得我任性吗?人家不要我跟着,我非要眼巴巴地跟过来。”   听到了叹气声,难以理解的是田沼莫名地伤感,他走了过来,忽然抬起我的头,“秋荷,你怎么把我们忘了呢?明明是我们邀请你过来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他分明注意到我在想什么,却又不忍心说我哪里不好。   “秋荷?”   田沼指着山林,一片耀眼的火红色,“不要忘了我们出来的目的,走吧。”   他拉着我,往山林里走。   沿途有北本他们留下的记号,我们跟得很顺利。早上,我就喝了一杯牛奶,田沼怕我路上会饿,带了一些三明志。到了三岔口,田沼找完记号回来,见我还没有吃完,笑了,然后用袖子擦着嘴角。   快到山顶的路,变得崎岖难走。   很难想象北本他们已经到了山头,我问田沼,“他们真的上去了吗?”   田沼伸出手,“既然有记号,应该是上去了吧。秋荷,你小心点。”   我抬起头,看到有个黑色的虫子趴在田沼的头上,嘴边的齿牙流下的唾液让人不舒服,他却没有注意到。被田沼拉上去之后,顺势装作脚下一摔,与他摔在了地上。   “田沼,别动。”   他被我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很快就解决了,喊田沼起来时,他却难为情地不敢与我直视。   我们在昨天打赌能有几人爬上顶峰时,当时西村捂着肚子大笑北本的大言不馋。结果今天大家都很认真,当我们全都站在山顶时,才真正地觉着眼睛里的一切都很缈小。   当我们问及彼此现在在想什么呢。   大家都想哭。   历经千辛万难,一切尽收眼底,容易与困难之间,我们坚持到了最后。   我们在山头大声地叫喊。   他们喊着父母的名字,喊着喜欢的人。   我在踌躇时,北本将我拉到悬崖前,指着前方茫茫的一片,“秋荷,你喊啊。”   他叫我喊得大声点。   我不知道自己要喊谁,只记得它快消失时的眼神。   绝望,而又忧伤。   喂——   山谷里,回荡着我的声音。   我一次,又一次地喊着那个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的它,从来没有留下过只字片语。我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它却将自己的右眼给了我,之后却在那次事故里消失了。   喂,你死了吗?   喊完后,我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北本他们好奇我在咒谁死,我笑了笑,感觉眼泪被风吹了出来。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山头莫名地刮起了大风。   “我们在这乱喊乱叫的,恐怕惹怒了山神。他老人家发脾气了,我们赶紧下去吧。”   被田沼拉着,和北本一起下山。   在山林间,我好像听到了山谷里的回声,有人从回声里经过,摩擦着什么。   下山后,夏目没来找我。   田沼拉着我去找他们,因为村里有人认识名取,他说,他们两个人刚刚还在村尾的那条月溪旁附近出现过。因为那溪水曾经出现地红色鲤鱼,引来不少的游客停驻。   我们去了月溪,没有看到夏目。   却看到了红鲤鱼。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章   古村的下午,红枫林忽然起了雾。   我们要找的那条小溪要从枫树林绕过去。   枫树林不大,但是枝叶繁茂,雾越来越浓。田沼不想我们再次走丢,在他小心地嘱咐我跟紧他时,红叶的红由我的掌心传染到他忽然低下的害羞里。   “月,雾很大,你跟紧了。”   走在前头的田沼忽然回过头,确定我依旧在他的视线里时笑着改了对我的称呼。   明明雾很大,我却觉得头上的枫叶格外地红。   走了很久,最后,我们终于迷路了。   田沼喊我的声音时。   树林的另一头,也有人喊着我的名字。   我松开了手,朝着树林的另一头走过去。身旁的田沼一直喊着我的名字,声音却在雾里变得越来越小声。等到听清树林的那个声音时,田沼不见了。   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站在树下,冲我招手。   “你来了。”   她的眉心有颗红痣。   我不认识她,她的热情像是好久没见的熟人,拉着我在红色枫林里跑了起来。   她的笑声,穿透了树林。   她拉着我到了溪边,笑着跳进了水里。   我站在溪水旁的石上看着那片静静的水面,慢慢地,泛起圈圈涟漪。   她的脸忽然露出了水面,然后是清脆的笑声。   “你没有走啊?”   我在石上坐了下来,看着她在水里嬉戏,嗯了一声,“你不是叫我等你吗?”   她调皮地冲我眨了眨眼睛。   溪里的水闪着红色的光,红色的鱼尾拍着水花。   “喂,你要不要到水里一起玩?”   我笑着摇了摇头,她却忽然从水里跳了出来,拽着我跳进了水里。   我仰起脸,从水面看到了外面蓝色的天空。   还有大片红色的枫叶。   水里的细沙流过我的指尖,红色的鱼尾缠住了我的腰,她向我游过来,红色的鱼鳞像宝石般闪耀。不同于田沼的温暖,人鱼的手很冷。   上了岸,鱼尾不见了。   红色的长裙下,洁白的双腿在水里扑腾着。   “我叫玉姬。”   我倒在地上吐水,她忽然回过头,笑声里鄙夷着懦弱的人类,却问我,“你都死到临头了,为什么要知道我的名字?”   我看着天空,耳边是人鱼的笑声。   天空,慢慢变红了。   他在红色的天空里走了过来。   我在窗内递给他一颗糖,他笑着露出小白牙。他不太会说话,只会说些简单的字眼。明明是陪我聊天,他却说得太少。等到天空黑透的时候,他必须要走了。   他说,明天还会来找我。   我用包着糖果的透明纸折了好多纸鹤,飞向天空,等到落地的时候,他又来了。   我又给了他一颗糖。   他又没吃,只是握在手心里。   他的手很冷,就像人鱼一样冰冷。   他站在窗外,我趴在窗内,教他用糖果纸折纸鹤。   我忽然想起昨天忘记的事情,笑着问他,“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却困惑地楞在了原地。   脚边堆满了用糖果纸折的纸鹤,很久之后,他每天都来找我,我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吃进嘴里的糖,融化在夕阳里,就看见一只只彩色的纸鹤从我们眼前飞过。   “你这个讨厌的人类,你再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了。”   人鱼生气了,鼓着的脸让我意外地笑出声。   她也笑了,用脚将水花踢在我身上。   天空越来越红了,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秋千。   她拉着我坐在了秋千上。   她的双腿在水里扑腾着,秋千在吱吱地荡漾着。   “玉姬。”   她顽皮地玩水。   我从水里捞到飘来的花,插在了她的头上,问她,“玉姬,你打算什么时候吃我啊?”   她的双脚忽然在水里停了下来,也不笑了,“谁说我要吃你了?”   我笑笑,“龙门已经出现,如果你不吃我的话,又怎么能飞上天空呢?”   玉姬静静地注视着我,忽然眼角调皮地笑了。   秋千,又吱吱地在荡漾着。   “在你死之前,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玉姬的笑声,还有水花的声音,叮叮咚咚的在林里回荡着。她诧异于我对那三个字地异样地情绪,幽幽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连村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着人鱼亮晶晶的眼睛,淡淡地说道,“那几年看了不少杂书。”   她忽然紧盯着我的右眼,“你的右眼怎么了?”   我笑了笑,一种难以压抑的情绪,慢慢地在心间流淌着。   “恨吗?”   红色衣袖染着红透的天空,拂过我脸庞。   她用妖术变出了果子,“等你吃饱了,我再吃你。”   我啃着树皮,她又在玩水。   “刚刚我在水里玩的时候,你明明有机会逃走的。”   “……”   我想了想,或许是因为我并不讨厌她。   我实在咬不烂,玉姬看不下去,又弄来了一把杂草叫我吃,她自己啃起了树皮。   她伸出舌头,吐了半天,“比人肉的味道差多了。”   我不停地嚼草,嚼得脸都酸了都没嚼透,在玉姬撕烂树皮后,笑得草须从嘴里掉了出来,“我这个味道也不怎么样。”   玉姬听到后哈哈地笑了。   她的身上,开始散发妖气,看着若隐若现的龙门,眉心红痣闪烁着光芒。褪去衣襟,身上慢慢浮现出红鳞,嘴里的鱼牙露出了锋芒,眼睛也开始变成鲜红色。   她的眼睛,红得依旧明亮。   她的牙在咬我的骨头。   月——   我好像听见了夏目的声音。   “妖怪,你快点放开月。”   “你这个小孩,让你乖乖地留在旅馆,就是不听话。”   名取也来了。   “他们好像是来找你的。”   我从刺痛中醒来,旁人出现分心的玉姬,眼睛的颜色慢慢变浅了。   溪水旁的夏目,还有名取,对人鱼嚷着他们的担心。   听到他们的声音,我莫名地很难受。   玉姬的眼睛不知怎么了,变浅的颜色又开始变红了,脾气也暴躁了,“你们这些可恶的人类,我要杀了你们。”   她和名取他们打了起来。   名取,以及他身边的三个式神,打得一塌糊涂。如果不是那只猫及时出现,夏目差点就被人鱼咬断了脖子。玉姬变得很凶恶,鱼鳞刮伤了名取的脸。   猫变成了妖怪。   一下子咬住了玉姬的鱼尾,将我甩进了水里。   月——   不光是夏目,还有玉姬的声音。   泡沫在水里慢慢变红。   不知道是谁的血,或许我和玉姬都有份将溪水染红。她一身的红鳞发光,长发遮住了胸前,慢慢向我游了过来,伸手抱住我。泡泡从她嘴里冒出来,她笑着用鱼尾将我团团围住。   头发散开,她的胸口被长矛刺穿了。   血染红的水里,我伸手想去触碰她的伤口,玉姬摇了摇头,带着我水底游。   长矛连着的那头,将她往水外拉。   我拉着她,她却被水外的人越拉越远。   包着我的鱼尾,鱼鳞掉光了。   玉姬的眼睛变得越来越红,她张开嘴,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在她又要那样顽皮地笑时,胸口被箭射穿了,整个胸膛都烂了。我的手心,忽然没了她的冰冷。   她离我越来越远,我的心说不出地难受。   然后,我的嘴巴也开始冒泡。   意识渐渐昏迷的时候,水里涌起很大的水花。   “月,你没事吧?”   我从夏目的身后看到了躺在和服男人脚边的玉姬,胸口烂掉的她躺在地上,转向我这边,鼓着脸,露出了顽皮的笑容。   “的场先生,请不要杀她!”   在夏目软弱的同情里,玉姬变成了小鲤鱼。   从傍晚开始,古村一直在下雨。   田沼刚刚来过,看到我没事,松了口气。走的时候,见我不想和他说话,有些尴尬。夏目和猫进到屋里,见我始终坐在窗前,便靠了过来。   “月,你和田沼走散的时候,你不知道他有多担心你,到处找你,差点就被妖怪缠上了。”   我哦了一声,伸出手,雨滴落在了掌心里。   “还有名取先生,他刚刚大声骂你,也是因为怕你出事。”   哦,懒懒的声音。   “夏目,你没看到他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吗?你别浪费口水了。”   “猫咪老师,你住口。”   “老师,这是给月熬的汤,你怎么偷喝了?你这个该死的馋嘴猫。”   “切!他又不喝,浪费多可惜。哟西,真是美味。”   “老师,你居然都喝光了?”   雨声里,猫咪满足地舔着舌,夏目气得无可奈何。   “夏目?”   他听到我说话,忽然靠近了,“月,怎么了?”   我问他,“为什么人可以吃鱼?鱼却不能吃了人呢?是谁给了人类的权利可以主宰别人的命运?”   夏目的表情呆住了。   我看着始终在下雨的天空,手心玩着雨水,和自己,和夏目,也和趴在屋里舔着毛的那只猫慢慢地将时间放空在那片红色里不愿看透。   雨,一直下到晚上。   夏目,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带着那只猫,和那本友人帐在屋里查探消息。   慕名而来的游客莫名在古村失踪,名取继续调查红鱼的故事。   到最后,北本他们还是没有看到鲤鱼跳龙门,而且又遇上下雨,只能在屋里打游戏。田沼晚上来我这里一次,见我还是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只好回房里看书。   雨在夜里变小了。   绕过夏目的房间,我走出庭院,提着灯笼。   我在枫树林停了下来。   夜里,没有雾,很容易看到枫树后的那片溪水。   潺潺水声,静静地脚间流淌。   我倚靠在岸边的石头上。   那片红色的笑声一闪一闪地从我眼睛里飘过。   “这么晚了,你坐在这里干吗?”   又是那个男人。   我翻了个眼皮,侧过身。   “小鬼真是麻烦。”   在他准备回村子的时候,我忽然记起了昨晚他身上的气味。在他面前,脱了衣服,扔了过去,“还你。”   不知羞耻。   灯笼里的烛光,映入他的鄙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塔子说晚上吃秋刀鱼。   藤原滋晚上要加班,晚饭赶不回来吃了。夏目在楼上为今天的数学作业伤神,我一直在他房里看书,挺自在的。夏目养的那只肥猫一闻到鱼腥味,早就屁颠屁颠地跑下楼了。   “月?”   自从古村回来后,也不知道名取和夏目说了什么,他一直都有留意我的动静,“你最近还好吧?”   我放下书,扭动酸胀的脖子,看着他,“呃,不怎么好。”   他不安地问我怎么了?   我笑了笑,故意逗他,“你最近的作业都不怎么出错了,害我好久都没有舔过你的嘴了,想想都不自在。”   “你下流!”   夏目胀红着脸垂下了头。   和夏目斗嘴,他从来没有赢过我。我什么话都敢说,嘴巴比谁都放得开。夏目每次肺都气炸了,说不过,也打不过我,落到最后变成一个人自己生闷气,而且是满脸通红地被我占尽了便宜。   猫回来了,嘴里叼着条死鱼。   夏为将怒气迁于猫身上,从它嘴里夺了鱼,又狠狠地打了它一顿。   斑的身体被封印在招财猫里,但是还保留着妖力。如果他真的要和夏目打,估计一掌就能拍死他。它这么惯着他,让着他,估计是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对夏目有了感情。   “你在看什么?”   被它发觉了,我扭过头,“斑?”   “有什么事吗?”   我问它,可以变成妖怪的样子吗?   猫不舔毛了,也没立即变身,晃悠晃悠地走到了我面前,蹲坐在地上,“你想干吗?”   “也没什么事,就想看一下妖怪!”   它是夏目捡回来的,一直都听他一个人的话。   无动于衷是妖性,换作我,也不会被人异类牵着鼻子走。我还是扭过了头,“还是算了吧。又不想看了!”   我在古村被人鱼咬了,名取和夏目都在意这件事,担心我身体有异。这两天,我自己也在留意,感觉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晚饭的时候,我闻到秋刀鱼的味道感觉恶心。就吃了一口鱼,立即跑到洗手间吐了。夏目立即跟过来,挺担心的,“月,你没事吧?”   我漱了漱口,“我搞不好是怀孕了。”   夏目很严肃的样子,“别开玩笑了!月,你身体不舒服的话,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我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有些事情我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有数,“放心吧,我可能是胃病又犯了,没事的。”   夏目虽然没完全放心,但是暂时说好了,如果身体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和他说。   后来,我没胃口,就先上楼了。   直到晚上,都没事。夏目洗完澡后,在我房里坐着打哈欠,“夏目,我要睡觉了。”   看他的意思,是要等到我睡着以后才回房。   我把身上的衣服都脱掉光,内裤放在了衣服旁,吓得夏目红着脸大叫,“月,你干吗呀?”   “脱衣服睡觉啊!”   “月,你这人真是……”   他立即滚回了他的房间,速度特快。   我没关灯,光溜溜地进了被窝,却睡不着。夜很安静,这个家也很安静,这种安静让我无法安心。隔壁房间也没动静,夏目应该睡了吧。   到了半夜,我感到难受,胃很疼,身体燥热,以为是生理有了反应。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浑身刺痛,就像是有人在撕身上的皮。   我看着门,想喊他。   却痛晕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额头很凉,睁开眼睛,夏目穿着睡衣坐在旁边,他以为我是发热,拿了冰袋,“好点了吗?”   我趴着,“你怎么过来了?”   我好像没有叫他。   夏目笑得有些不自在,“我,我,我有点不放心,一直都没睡着。”   他和我一样,在隔壁屋失眠了很久,因为担心我的状况。我当时痛得昏过去时,还是发出了细小的声音,夏目就在门口。   “你因为我整晚没睡?”   他很坦诚地点了点头,“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吗?”   “有点痛!”   我差点痛死过去,到现在,身上还发麻。   “哪里痛?”   夏目正要掀开被子,我逗他,“确定要看?人家可是光溜溜的哦!”   “就是你不穿衣服才会发烧的!”   他总是那副不谙世事的害羞模样。   他见我皮肤很红,问我哪里痛?我说不清,只知道痛。身上的旧伤疤也吓到了他,他的手在背上挺软的。夏目惊讶那些伤,却问不出口。   “等以后有空了我再告诉你吧。”   夏目点点头。   他的手按在背上的疤,“当时一定很痛吧?”   说不清楚。   但是,我现在有生理反应了。   被子只是被他掀开了一点,他和名取泡过澡,帮藤原滋搓过背,但是他却不敢看我的身体。   “夏目,我累了,你回去睡吧!”   他哦了一声,去而又近,手里抱着被笑眯眯的,“今晚我想睡在这里!”   被铺好了,夏目也躺了下来。   他转过身体,正看着我,笑呵呵的,“没想到我能和学校最漂亮的月睡在一起!”   我小声地骂他是傻瓜。   有夏目在,我多少安心了。身体不怎么痛了,生理的燥热也慢慢地退去了。但是我总会睡着的时候睁开眼睛,看见他就在我的身边,我才敢闭上眼睛。   手伸进了他的被里。   那双小手,已经长大了。   到了早上,夏目也没有松开。我被他吓了一跳,他虽然还在睡,却一直在流眼泪。我喊醒了他,“夏目,你怎么睡个觉也会哭啊?”   他揉了揉眼睛,说是做了个梦。   他看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孩,有个男人总是在打他,他吓得哭了出来。   “没事的,只是个梦罢了!”   只是个梦么?   我也记得不太清了,和夏目一起下楼洗漱时,他的眼睛早就哭肿了,吓理塔子赶紧给他煮了两个鸡蛋敷眼睛。院里那棵开着白花的老树,现在只有树叶。   有个妖怪老喜欢坐在树上。   我和夏目见它在看远处的田野,然后,我把敷眼睛的鸡蛋扔了一个给他。   “你说他会吃吗?”   夏目说可能吧。   他说完后自己又笑了,让我莫名其妙,“你是在笑我对不对?”   他笑得很温和,“真高兴我也能看见和你一样的东西,不然只有月能看见,应该也会很孤单吧?”   他的话让我诧异不已。   夏目明明天生与众不同,提到妖怪,他总会伤感,无助,现在他却在庆幸自己能站在我这边,为过往的委屈而释怀。   我们谁也不会让谁孤单了。   这样想,我的心好像也舒服多了。站在田埂上,看着乡村的云彩,一片安静的模样,或许这里真会是我的容身之地。   “月?”   夏目忽然凑了过来。   但他又脸红了。   我笑了,拽着他走到马路。八原的两个中级妖怪,上次和他们开过玩笑,他们又在桥口等着我们了,“夏目大人,秋荷大人,早啊!”   “早啊!早啊!”   他们摘了八原熟透的果子。   我吃了一颗,很甜,又往夏目嘴里塞了几颗。剩下的我装在了包里,也给中级妖怪留了点,他们并不反感被我使唤,反而夏目过意不去,“秋荷大人还想吃什么?八原有好多好吃的!”   “好吃的!好吃的!”   我想了想,“我听说八原的树里有酒,是不是真的?”   酒的事早在八原的妖怪里流传开了,有是有,只是现在挺稀有的。不过,两个中级妖怪说这不是难事,一溜烟就跑了。   “月,这样不好吧?”   我不以为然,“如果一个妖怪成天只知道喝酒闹事,那它们的日子该多无聊啊。我没想要喝酒,只是帮它们打发时间罢了!”   夏目发楞的时候,我已经拉着他进了教室。   数学课上,老师弄了几道习题让我们做。夏目还在想公式的时候,我已经写得差不多了。老师走过来,看了夏目一眼,笑笑,没吱声,然后走到我旁边,低下了头,“你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学习吧?”   他的手在我背上,不明地笑了笑。   放学后,北本说数学老师找我,叫我去趟办公室。   夏目听见了,“月,那我在门口等你吧。”   他和北本、西村、田沼先走了。   我去了办公室,只有数字老师在。他看见我,客气地先让我坐下,“秋荷同学,你别紧张,我找你来,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学习。”   “你来我们学校有段时间了,不知道你习惯了吗?”   “还好!”   他居然给我倒了茶,“哦,习惯了,那就好,我还怕你会不习惯呢?不过秋荷同学,既然你已经习惯了这个学校,上课的时候为什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数学课很枯燥啊,还是你对老师的教学有意见……”   “我……”   我站起来,被他又按在了位上,“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是不是有烦恼的事,如果有,你可以和老师说说……”   “没什么烦恼,只是最近身体不太好!”   “你身体不舒服吗?”   他摸我的额头,也没什么诧异的了。   “已经没事了!”   我没动,数学老师摸着胳膊,说我太瘦了。   “如果受了委屈,要和老师说哦!”   他开始摸脸了。   我点点头,“嗯!”   有别的老师落了东西去而又返,他才没敢再摸下去,“秋荷,今天就聊到这吧,你早点回家吧!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就和老师说!”   “真是好老师啊,对新转来的学生很照顾嘛!”   “孩子嘛,挺不容易的!”   我关上了门,他们还在里面吹捧。   走到门口,他们四个人还在那里等着,不知在说什么,挺开心的,田沼看见我,问我,“老师都和你说了什么?”   我骗了他们,“怕我不习惯这里,安慰了几句。”   连他们也觉得数学老师挺好的,看着平时挺严肃,还挺会关心学生的。西村有点吃醋老师的偏心,“我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老师怎么也不找我聊聊啊!”   大家都不理他。   村子晚上有庆典活动,村民开始摆摊了。   北本买了地瓜分给大家吃,在说晚上的活动,大家出来聚聚。我的的那个地瓜没烤熟,田沼看见了,把他的给我了,他却吃了我的。   西村立即说他,“田沼,你太偏心了!我的也没熟,你怎么不和我换?”   田沼没理他,问我,“好吃吗?”   我点点头,分了一半给他,“帮我吃点,我还要吃晚饭呢!”   “田沼,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秋荷,所以对他比对我们还要好?”   大家都楞住了。   田沼被大家盯得脸瞬间通红,追着西村就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男的,秋荷也是男的,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男的?”   夏目尴尬地看着我笑了笑,“西村他胡说的,别放在心上!”   不说话的都在啃地瓜。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月圆之夜,心里不太平静。   刚刚还和夏目一起从树林的小路走出来,转眼,人就没了。   这两天八原并不太平,听说来了个挺恶的妖怪,咬死了人类,还有那些不作恶的妖怪。夏目心软,禁不住中级妖怪的纠缠,才答应过来看看。   名取前天来过藤原家,他和夏目出去的时候,我正帮塔子绕毛线。   他们还是什么都不和我说。   到了今晚,我跟在夏目身后,拐出小树林,就看不到人影了。幸好我身上带了张纸,撕成了四小张,折成纸鹤的样子,然后将从房是找到的头发丝绑在了纸鹤上。   “帮我找到他。”   它们全都飞走了。   前面,好像有条长长的火光。   是妖怪的狐火。   那个妖怪很残忍,它咬死了很多人,还有妖怪。附近的居民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以为是野兽,晚上根本不敢出门。山里的妖怪不同,它们打不过,就想跑。   有只小纸鹤飞回来了。   我只要管一个夏目就行了,身后的妖怪是去是留,我可不想管。我跟着那只小纸鹤一直往北边跑,那个方向,也是刚刚那群妖怪要去的方向。   小纸鹤忽然停下了。   哪里有夏目?   四周一片漆黑。   很多年以后,我回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情,其实挺后悔跟着夏目出去,名取说他会带他回来。我不该冲动,不然我也不会遇到那个冤家,以至于会发生那么多事。   小纸鹤带着我往有月光的方向走。   还是没看见夏目。   其实这个找人的方法我也是看书学来的,就没指望能派上用场,心想,算了,在这里瞎找,不如先回去吧。省得他们已经回家了,又说我乱跑。   我转身,忽然不敢动一步。   后背发凉。   听不见野兽的声音,只有阴森森的风。   小纸鹤还在飞。   “嘘!”   我把它按在了地上。   山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我蹲在草丛里不敢动一步,汗毛竖起。   声音来了。   惊得四周寸草不生,鬼哭狼嚎。   巨大的黑影从林里滚了过来,血味很腥,又臭,它在嚎叫。我偷偷地抬起头,它好像在和什么打架似的,滚来滚去,嚎声很恐怖。   除了黑影,我没有看见其他东西。   但是,它倒在了地上。   我还在纳闷是怎么一回事,有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如果不是死了那么多人,你根本不配我花这么大力气对付你!”   草地在跳动,有喘息。   它还有气。   我从草丛里蹿出脑袋,“别过来,它没死!”   说晚了。   血腥裹着恶臭向我扑了过来,他整个人被打得滚在了我身上。我和他一起往后滚,跌落在山洞里。   “你究竟是谁?”   山洞更黑,谁也不看见谁。   和他在一起,不见得会让我心安多少,我摸了摸地上,有藤条,树枝。   “喂!我问你话呢,你到底是谁?”   “我干吗非要告诉你!”   我身上没有带打火机,问他,“喂!你身上有没有打火的东西?”   哼!   不理我?他居然挺孩子气的。   “好臭!你放屁了啊?”   山洞不大,又加上我们两个人。虽然看不见,我想我可能离他挺近的,他的喘气声我听得很清楚,还有股恶臭从他身上传来。   “你才放屁呢!”   他哼了一声,好像不舒服。   升不了火,小纸鹤也不知飞哪了,我只好坐在了地上,不小心摸到了他的手,他一下子缩了回去,“别碰我!”   “切!谁要碰你啊,你以为你的手是黄金做的啊?”   “滚开!”   和他犟完嘴后,我又觉得很悲伤。无论是谁死在这里,都不值。性子那么骄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却让外人看到他受伤了。   他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我忍不住问他,“它有毒吧。”   他没说话,但是也没反对。   我记得上次和夏目来八原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妖怪。它说,在湖边长着一种草。虽然不起眼,但是却能解毒,不过却没多少人见过这种草。   我当时看见妖怪手腕有串草编的链子。   我想,就是那种草吧。   我心里有了想法,便说了出来,“我知道离这不远有个湖,湖边长着一种能解毒的草。我可以帮你摘过来,至于能不能解毒我不敢保证!但是,要离开这个山洞,要有人帮忙。你考虑一下,可以继续不理我,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在这里!”   很久,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你跑走了还会管我的死活吗?”   换作我,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你说得挺对,或许我离开了山洞,就不回来了。你也可以坐在这里等别人来救你,也可以和我一起离开山洞去找人救你,但是你身上的毒,支撑不了多久了吧。”   他哼了一声,“喂!”   我以为他有了主意,没想到他居然说的是,“你到底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我帮你也行,不过,你得听我的!”   不管他是不是想通了,还是有别的想法,我们暂时不吵架了。我没有受伤,负责出去找草药,帮他找到掉在地上的瓶子。   “地上有藤条,但不够长。这个山洞光靠一个人是爬不出去的。如果有人当垫背的就不同了,加上藤条,我想我可以爬出去的,就不知道你怎么想了?”   他居然笑得出来,虽然看不见,但听得出是嘲笑,“你行!居然敢骑在我身上?”   “等出去了!回头你可以骑回来!”   我笑不出来。   不愿意归不愿意,但是他被迫接受了这个主意。听得出,他在勉强自己。估计我们出去后,他应该会宰了我。那今晚,我真要白忙活了。   他听到了笑声,有些不满,“你笑够了没有?”   我把藤条甩出去后,却拉断了。   现在,他想反悔都不行了。   “你抱我吧。”   我可能比夏目还要轻,他们总是说我吃得少。   我摸到了他。   他单手将我举在了空中,我的脸碰到了他的脸。臭味是妖怪的,他本人身上很好闻。夏目是阳光下的,而他是黑夜里的。   “还差一点!我要踩你的肩膀了!”   外面的空气带着八原的秋爽。   也好闻。   我喘够了,才想起来他可能一直都在洞口下站着,“我可能走了就不回来了,不管你死活的。但是,我也有可能会帮你把草药带回来。别对我抱太大希望,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卦!”   “如果你敢逃走,我一定宰了你!”   死到临头,口气不小,我对着他笑了笑,“不如我们赌赌看!要么大家都捡回条命,要么大家同归于尽!”   “你逃不出我手心的!”   他有伤,不能乱动,只好先呆在洞里。   我看不见山里的路。   便咬破了手指,滴在了草地上,希望它们还在这里。   有光在秋天的夜里飞了出来。   我没有找到瓶子。   我跟着它们跑到了湖边,上次看的时候没有注意,草药旁有荆棘,扎破了手。我忍着痛,摘了一把,脱下外衣包好。   跑了好远,总算找到了中级妖怪,他们也吓了一跳。   我要刀,要酒,还要水和吃的。   还有火把。   “秋荷大人,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这里不安全,你赶紧回家吧!”   “回家!回家!”   我还是回了山洞。   我把东西都丢了下去,然后拿着火把,从洞口跳了下去,他已经倒在地上了,伤得更重了,“我刚刚还想着要怎么把你抓回来碎尸万段呢!”   我没空说话,先升起了火堆。   果然,他的手臂被咬伤了。   “喂!你怎么又回来了?是怕我日后报复你吗?”   刀在火上烧得差不多了。   我走过去,示意他把胳膊伸过来,他勉强坐起来,看清楚了我的脸,“怎么是你?”   我也很意外,“你以为我想看见你啊?”   他盯得我挺不自在。   我瞪了他一眼。   我把刀拿给了他,“已经消过毒了,你自己弄吧,省得我把你捅死了,你还得怨我!”   我走到火堆旁,用清水漱了漱口,然后把包在外衣的草药放在嘴里嚼。   那个妖怪曾经说过,之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这种草药,是因为它的用法比较古怪。它的出汁靠捣是不行的,它对温度很敏感,含在嘴里,像要化了。   汁一出要赶紧用,不然等它变了颜色没效了。   身后的他已经用刀子划开了伤口,将毒血放了出来。走近了,挺臭的。我按住他的胳膊,他很嫌弃药是在我的嘴里。那时,我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张开了嘴,药汁都滴在了他的伤口上。   包好伤口后,我的舌头都麻了,吐了很多水,吃了东西,但是一点味道都没有,“太坏了,居然骗我!麻死了!麻死了!”   “你活该!”   他居然笑得出口。   我的舌头好像不是我自己的,痛苦死了。急得我在山洞转来转去,转得他受不了嚷了几句,我也嚎了起来,“人家的舌头坏了嘛!没感觉了嘛!”   “别叫了,跟小孩子似的!”   我苦着脸瞪他,“人家本来就是小孩子嘛!”   他的胳膊敷了药后可以动了,“别叫了!过一会儿就会好的!那种草药,我也听说过!”   “真的?你没骗我?”   他撇了我一眼,“不如我们赌赌看!”   学我说话,“哼!”   “我回去找了,但是没有找到你说的瓶子!”   他并不在意。   “那块手帕是我的,你记得洗干净后要还我的!”   我的舌头这会儿好多了。   他吃了东西,身体可以走动了。就算没有人来救我们,等到天亮,我们都可以爬出去。我站在洞口下,怎么也看不见外面的月亮。   “想离开吗?”   我点点头,“有点想家了。”   那个家,不知在何时变成了我的牵怪。   他们做好了饭等着我。   我的房间,干净而又整洁,被子总是晒得干干净净。   轰的一声响。   整片森林在我的眼睛里漆黑而又安静,头上,是皎洁的月亮。他变出的式神,载着我们飞过了森林,还有那片长着草药的湖水。   瓶子自己找到了他。   他因为受伤,暂时召唤不了瓶里的式神。   “你记得要还我手帕啊!”   他不理我。   在很远的前面,我看到了亮着灯光的房子。门口的那棵老树,变得好小好小。   “你怎么哭了?”   “我想我是想家了!”   或许有一天我会离开那个曾经住过的地方。   离开他们。   但是,屋前的那盏灯光,我记得,我曾经为它哭过。   那晚之后,那个男人也消失了。   也不还我手帕。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教数学的石仓之后也找过我几次谈话。   一开始是在办公室,也就是摸摸脸,摸摸手。后来去了保健室,我纳闷校医居然不在。不过见石仓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我也就了然了。   我脱了衣服,上床后,敞开了大腿。   石仓磨磨蹭蹭的才开始解扣子。   校医室很白,床单、被罩,连医生用的纸笔,在我眼里,都很白。我看着灰白的天花板,听见了外面放学欢乐的声音,夏目说他们在楼下等我。   也不说点什么,他就直接地捅了进来。   我皱了一下眉。   他在身上抽动着,高.潮的样子很像隔壁的母狗,虽然现在春天还没来,表情就像那条母狗。我捂住嘴,没让他的嘴得逞,他心有不甘,仍没忘记身下的抽动。   “月!”   没想到田沼找来了。   “月,你在里面吗?我听同学说你好像进了校医室?你身体不舒服吗?”   石仓忽然停下来,惊悚的表情像是见到鬼,因为他忘了将门反锁上。田沼也是他班上的,想到这,我从床上猛的坐起来,将石仓踢下床。   他哼了一声,让田沼更加误会,“月,你没事吧?”   “别进来!我,我……”   门啪的被拉开了。   我脱光了。   很快又被啪的关上了,田沼红着脸退出了门外。   “月,月,你……”   田沼在门外结结巴巴地让我反而放松了,我披了外套,从床上下来,石仓还在地上躺着,身下的玩意早就软了。   “我有点不舒服。”   他只知道担心,“没事吧?”   我嗯了一声,坐在了石仓的双腿之间,捂住他的嘴,上下运动,还记着田沼在门外等着,“你别进来,我,我,我没穿衣服……”   “我我我,不会进来的!”   他的声音有些腼腆和放不开。到底是青涩年纪的少年,看见裸体,即使是同性,也会不自在。他说了些闲话,分散自己的尴尬,“夏目和名取先生有事先走了!”   怪不得呢,田沼才会来找我。   我忽然停下了,“他又走了?”   “嗯,夏目走了。”   田沼说他们好像有急事的样子。   石仓欲求不满的眼神,让我反胃。我哦了一声,猛地坐了下去,摆弄着腰,上下动作。田沼还在门外等着,从夏目那里听说我身体从古村回来就不舒服。   “我见到人鱼了。”   田沼呵呵笑了,“是么?那你告诉她你的心愿了吗?”   我嗯了一声。   他以为我在说笑,我也以为是。我觉得自己耍着他玩,他也不生气。田沼的脾气,还真挺好的,至少对我真的很容忍。   终于他软了。   我也让田沼等了好长时间,赶紧套好裤子,穿上外套,我回头提醒石仓,“老师,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   高.潮还没过去,他一脸满足的哼哼着。但是我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大人都是这样,喜欢用哄骗,总是以为自己可以玩弄对方于股掌之间,却想不到有时正是自己把自己套进去弄得出不来。   石仓呢,他还是老师,虽然我们有了肉体关系。只要我在学校一天,我依旧是他的学生。作为学生,是不该和老师发生冲突,尤其自己寄人篱下。   “月,你的脸色挺差的。”   我让田沼扶着点,借了肩膀靠了靠,“饿鬼的脸色都好不到哪里去。”   “什么?”   让我忍不住戳他的额头叹了口气,“人家饿了一天了!”   他的眼睛眨了眨,跑走了。   将我放在了学校后院的草地上坐着,田沼去了小卖铺。我躺下来捂上眼睛,从手指缝里看着这个世界。浓浓的红色,淡淡的温度,让人看得见却摸不着。   指缝里有点空荡荡的。   他跑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的,“月,我买了些面包,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便每种都买了一样。有红豆泥的,椰蓉的,还有奶油的和……”   我打断了田沼的话,看着黄昏愈渐愈远,“以前想看的时候总看不到,心想着出来了,要好好地看个够,把以前的都补上。现在自由了,反倒不稀罕以前说过什么了,真是奇怪。”   田沼呵呵地笑了,“我小的时候看中一个玩具,和家里闹了很久都没得到。等到几年后,有人送我了,我虽然高兴,但是不像那个时候痴迷了。我想人可能都这样吧,那时的喜欢并不代表现在还会喜欢。”   我笑了笑,觉得挺对的。   他把面包递给我,我想到自己先前摸过男人的那玩意。虽然洗过,但他的精.液臭得我很嫌弃。让田剥开袋子后,咬了满嘴奶油。   田沼拽着袋子,说我像个饿鬼。   将面包当成今天的情绪咬得特别生猛,差点连田沼的手指都咬了。   “饱了吗?”   我躺在他腿上舔舔嘴,还用上了他的袖口。   吃饱了后,我并不急着回家。虽然家里会有人做好饭等着我,但是我想在外面多呆一会儿,让他们多等一会。田沼好像也没事,留了下来。   我们闲聊了下,我说得并不多,都是听他说。我们的话题不会离开藤原家,还有夏目。   因为我并不喜欢说自己的事情。   他问我,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换名话说,等毕业了以后,是会选择继续读书,还是有别的打算。夏目他是知道的,毕业后他会工作,而他本人,也会留在自家的寺院里帮忙。   寺院么?夏目说过他家的寺院就在八原附近。我去过八原几次,听到过寺院的院墙的钟声,但是还没有进去过,问他,“你要剃头当和尚?”   田沼笑了笑,他摇头,“我只是在寺院里帮忙。”   “我吗?没想过,不清楚。”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有件事我很清楚,以后我不会缺钱的。性这个东西,对成年男人很有诱惑,而我条件也不错。   “月?”   田沼表情怪怪的看着,我啊了一声,“什么事?”   “你刚刚在想什么?”   他的表情挺认真的,有些担忧,我楞了楞,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糊弄过去,想想,便笑了,“我要去寺院。”   他却听成了,“你要当和尚?”   这一下彻底笑颤了,我在他腿上合不拢嘴,“要我剃光头?不行,不行,我要出家了那些暗恋我的人不得哭死啊!再说了,我不喜欢光头,太丑了。”   田沼挺不好意思的,“其实你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要是真剃光头了,挺可惜的。”   后来,我们去了寺院,趁着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山的时候。   田沼家在八原东面的山头上,门口正好对着黄昏。   瓦檐下,垂着六角塔铃。   门挺古老的。   院门口两边是对泥塑的守护神。进去后,院里焚着一炉香,他父亲正在念经,手上缠着佛珠。   茶叶是八原土长的,润过春天的雨水,闻着味挺淡的,喝下一口,也挺淡的。不过田沼让我多试几口,才发觉后有余味,“这茶挺耐喝的嘛!”   天色变暗了,田沼的样子欲言又止。   我撇撇嘴,“我才来,屁股还没坐热,你就赶我走啊?”   他脸上的担忧与关心是作不了假的,他怕我太晚回去路上危险,“月,下次你再来玩吧。太晚的话,塔子阿姨会担心你的。”   “下次?我可能就不想来了!塔子家,其实我挺想看他们着急的样子。”   田沼难以理解地表情,“月,你和夏目真的不一样。”   夏目总是站在容忍的角度,凡事都替别人考虑。我和他不同,有时只想做些任性而又没道理的事情。田沼说不过我,也不赶我走了。   他被我拽着,在寺院逛了逛。   老和尚的经文,木鱼声,六角铃铃声,让我任性得很踏实。还有田沼说话的声音,温暖而又实在,让人松不开手。   寺院后有个佛龛,供在神社里,贴着封印。   我差点撕开了封印,被田沼打断了,他说这盒里封印的是个挺凶的妖怪。不过,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妖怪。这个佛龛,一年前他们搬来时先前留在寺院看守的和尚说的。   斋饭好了,我离开神社隐隐感到不安。   右眼跳得厉害。   “月,你要走?”   我已经站在门口,连住持方丈也出来了,“既然是田沼的同学,怎么不多坐会儿?”   “难得田沼同学好心邀请我来玩,只是出来的时候没和家里打声招呼。现在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他们也该担心了!”   “下次我再登门拜访。”   住持方丈瞟了田沼一眼,双手合十念了句我听不懂的,然后笑笑,目送着我离开,还有田沼。不知道我走后,他们会说些什么。   八原今天挺安静的。   居然没有听到中级妖怪吵闹的声音。   我从山坡下来的时候,顺道去看下中级妖怪,结果两只妖不知死哪喝酒去了。我没了打算,准备回家,听到呼哧呼哧的声音。   有只小纸鹤居然天空飞。   它停在了我的面前,呼哧呼哧地拍翅膀。   穿过了树林,在山的另一头,我看见了夏目,还有名取,以及白色妖怪,他们被一团黑影缠住了。我跑过去的时候,夏目看见了我,对我直摇头。   名取对我吼了句,“胡闹!还不赶紧回去!”   又是那股臭味。   那团黑影是上次逃走的。   大家都受伤了,流血了,挺狼狈的。白色妖怪是家里那只猫,它被黑影给套住了脖子,夏目过来时,被甩在了地上。   “月!”   影子忽然冲了过来。   我站在那里,看着它,名取以为我吓坏了跑了过来,斑也追了过来,还有夏目。这个时候,就在那团黑影已经冲到我面前时,它惨叫着消失了。   不知道是谁灭了它。   “你这小鬼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我笑笑,摸摸鼻子,“死鬼,你好久都没来找人家了!人家一看到你,激动得就忘了跑嘛?”   “名取先生,刚刚是……”   夏目居然没有让名取知道我右眼的事情,让我多少意外。既然他不说,我也不懒得拆穿。黑妖一事,他们心有余悸,都没多说什么。   “小鬼,你怎么跑来了?”   我说名取偏心,每次都找夏目,“那还不是想你了么。”   我带他们去了湖边,那里有可以治他们伤的草药。当然,这话我是不会当着名取面说的,私下里告诉了夏目。他明白地点了点头,反正他和名取之间,不见得什么事都要让彼此知道。   上了药后,他们两个的脸色好多了。   先前没有看见跟在名取身边的妖怪,这会儿来了个颈上拴绳的,担心名取。我装作没看见,在湖边走了走,夏目和猫吵架。   猫在教训夏目刚刚太冲动,连累它受伤。   一人,一猫斗起了嘴。   抡了半天拳头,猫猫的屁股又疼了,小爪子还捂不到那里,“夏目,还不赶紧过来帮本大爷舔下。”   夏目挥了一拳在猫脸上,“舔什么舔?少自以为是了!”   气得脸都红了。   斑捂着脑袋,疼得嗷嗷叫,“切!不舔就不舔。”   那个黑妖,不知是哪位神明的式神。因为它太凶恶,并不受神明管束,便被封印在熊本的神社里,后来封印可能被破坏了,它才跑出来作恶。   “现在它被消灭了,总算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么?   我觉得不踏实,摸了下右眼,并没什么感觉。也不好再去想了,省得泼夏目的冷水,反而让他坐立不安。   亚特米斯。   黑影里的妖怪消失前,喊着这个名字。   它却是看着我喊的。   我很纳闷。   石夏目回来时一脸高兴,说是最近数学老师总是指点他的功课,让他进步不少,成绩也提升了。   塔子说要庆祝,夏目难为情地说这只是小事。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   连我也点头,“夏目的数学成绩一直都挺要人命的,要想顺利毕业,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月,你——”   嫌我说话不好听,那我不说了。   我上楼看书,夏目还在楼下为晚上吃什么庆祝弄得不好意思。   最近,我一直在看妖魔鬼怪,符咒,封印之类的书。除了打发时间,还想知道点事情,加上一直和八原的妖怪打交道,我想知道的事情,可能快有答案了。   “月,吃饭了!”   夏目进来时,说今晚塔子做的饭菜可香了。   那是为他准备的,他给这个家带来了生气,还有很淡的幸福。 塔子愿意为他忙碌,夏目也会回报塔子的付出,双方都在彼此间得到了想要的。   “怎么了?”   夏目今天心情很好。   “抱抱!”   他一直挺温柔的,但今天,他比往常更温柔地抱住了我。   他身上的温暖,和干净的味道。   也许有天我会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后来我想过,其实佛龛里什么都没有。   不过那天寺院我听见了呜呜的声音,六角塔铃也响个不停。田沼说是风吹动了钟鼎,老和尚双手合十地念经。我走后,八原起了好大的风,但没下雨。   夏目最近有点神经质。   最近,他老是一惊一乍的,因为他那双眼睛看到了不该看见的。其实我也看到了,但我反应没他那么大。夏目觉得放不下,问我为什么可以做到那么平静?   难么?   其实不难的。就像一天三餐,每餐都会不一样,没有必要大惊小怪的,要适应。   夏目说他还做不到。   那是他仁慈。总想着不伤害对方,却让自己被吓个半死。换作我,早就灭了它们。所以,妖怪们都喜欢接近夏目,除了他好欺负,看起来也很美味。   我还是喜欢在课堂上发呆。   同学们也习惯了,也没有看不顺眼。   上石仓老师的课时,就在班里的女同学偷瞄这个一本正经的男人认真讲课时,他的手装作不经意在课堂走过时在我手背上碰了一下。   我们经常在保健室H。   他或许真的是个认真的男人。和我说过的话,他都做到了。夏目的数学成绩比以前好很多了,石仓说过,如果夏目再加把劲,可以考个很好的学校。   我听了很开心。   嘴都合不拢的在晚饭后和滋下围棋,滋说自己年纪大了,说我们这些人的心思真活,他甘拜下风。这个家有了我和夏目,他也有了责任。   滋说他还得认真工作时,我和夏目不约而同地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我们那晚都没说给他听,可能觉得时间还早着。   但是等回到了房间,夏目笑呵呵地又把被子搬了过来,“等毕业后,我就不念了。月,你成绩比我好,不上学就可惜了。到时我会给你赚学费的,你放心吧。”   他说了我想说的,我很想说他手无缚鸡之力,赚不了辛苦钱。但是看着夏目认真铺床的样子,我绝对暂时享受一下被人疼的感觉。   他铺好了被准备睡的时候,我又开始逗他了,“夏目,你确定你要睡在这里?”   夏目点点头,单纯地笑了笑。   我笑笑,“夏目,你确定我真的是男的?”   夏目楞住了。   可能他真的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他呆了,不确定地看着我,“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呵呵,我不告诉你,你自己摸一下不就知道了!”   他却害羞地躲开了。   钻进了被里,背对着我闷了半天才吭声,“月,你又捉弄我!”   我立即钻进了他的被里,“夏目,你摸一下呗!摸一下就知道我究竟是男是女了?”   夏目不会摸的。   一个劲地红着脸,把我往外推。   “你睡到那边去!”   我趴着外面,呜呜地和他装可怜,“好冷啊!人家要冻死了!你好狠的心啊,把我推出来!”   夏目耳朵很软,听不得我撒娇。他伸出了脑袋,摸了一下我的手,的确冰凉冰凉的,皱着眉头掀开被窝给我腾出了位置,“赶紧进来吧。”   刚蹭到夏目暖和和的小腿,他立即叫了起来,“月,你怎么又没穿裤子?”   又把我推了出去。   我滚到一边,大腿,小腿,还有半个身子都光了,很委曲地抽泣着,“也不知道是谁,害得人家的被子被抢走了,这么冷的天,都没被被盖,好可怜啊!”   妖怪说什么就是什么,夏目太好骗了。   被骗的还有我的一床被。   夏目拍拍我的背,我还在抽泣,“我的被被……”   “月!”   他总算受不了了。   “哇!好暖和的被被!”   我心满意足地挨着夏目暖和的小身体,凑了凑。他的反应有趣而又单纯,呆呆地不敢乱动一下。我在被里把衣服都脱了,扔在外面。   夏目瞪大眼睛看着,还红着脸。   “斑呢?”   今晚没有看到那只猫。   夏目哆嗦了一下,没有推开我的手臂,哼了一声,“谁知道它死哪去了?”   “是么?”   果然我还是睡不着。   那只猫走的时候,让我盯着夏目。   “月?”   是我搂得他太紧了,还是,怎么老是红着脸呢。夏目小声地问我,“月,我问你件事?”   “你是不是喜欢名取先生啊?”   把我问住了,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夏目挪了挪身体,眼睛看着我笑得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我觉得你好像挺粘名取的,名取对你也挺在意的,总是问我关于你的事情。”   特别是在古村人鱼事后,名取问了不少关于我的事情。   当然夏目知道得很少。   “月,你别怪我多管闲事,只是觉得你和名取先生关系挺特别的,你还主动……”   就为了那天树下白花落了一地我亲了名取。   夏目羞得耳朵根都红了。   他还说,“只是有点意外,换作平常人要是那么对名取先生,就算柊不出面,笹后也会出手吧?她的脾气向来不太好,也不听别人的劝。我以为你会有事,没想到她们对你挺客气的,应该是名取先生劝住了她们吧。”   他提起那天,我也想了起来。树下,名取身边的确有两个女妖。他什么也没和她们说,在她们要杀我的时候,我只是瞪了她们一眼,她们便消失了。   说着说着,夏目困了。   这两天他被妖怪追个半死。斑老嚷嚷那本笔记本变薄了,猫拳也揍过不少,夏目就是死不悔改。他的笔记本我没兴趣,我只对夏目有好感。   “夏目!”   他真的睡着了。   他的手原来已经长这么大。   我记得那个时候捏他手的时候,他很小,我也很小。可是,他的手那时冷冰冰的。   我睡不着,侧着身子看着他睡觉。   夏目长得好清秀。   他身上有种干净的舒服。我喜欢看着他,粘着他,也喜欢和他在一起。纵使有天我被很多的男人弄臭了,我还想呆在他身边。   他就像阳光,很晒,却很暖和。   “秋荷,你别这样地盯着我看啊!”   我摇摇头,咬着吸管,“不要嘛!人家这么久没有看到你了,想死你了!”   难得的星期日,名取又来找夏目。   这次我学聪明了,跟在了他们的身后。说是有个聚会,名取想带着夏目一起去,还有我的份。猫好奇,我更好奇夏目的神情,他似乎不愿我去。   于是,像小孩似的耍无赖,“你好讨厌,每次都只找夏目玩,都不找我的,偏心!”   名取身边的两个女妖又出现了。   这次她们没有向我出手。   但看得出,名取应该从她们嘴里发现了。他专注地看着我的眼睛,我呵呵地笑了,“死鬼,真讨厌!你这样盯着人家看,会不好意思的嘛!”   夏目半天都没说话了。   “秋荷,你的右眼好像有点……”   我撇撇嘴,“什么好像不好像的,就是瞎了!”   名取看了一眼夏目,看来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像小孩似的挠挠头,“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   “你想知道,又有什么该问不该问的。其实就算夏目不说,你身边的那两个女妖应该也告诉过你那天的事情。说什么不让我涉险,其实你一直都在暗中观察我,不是吗?就像从古村回来,你一直都在透过夏目的嘴打听我的身体情况,你的好心说白了就是多疑。”   夏目为难地看着我忽然翻脸了。   我忍了下来,叹了口气,“我最近一直在看书,关于我的眼睛。以前,我总以为是瞎了。现在想想,其实不全是那么回事。它的确在人类的眼里看不到东西,就跟瞎了似的没有视力感。可是夏目知道的,我可以看到和他,还有你们相同的东西。”   还有些事情我不确定,暂时不想告诉他们。   说了半天,我问他们,“你们到底想玩什么把戏啊?”   名取呵呵地笑了,如风般轻柔的笑容,还有他宽大的手掌落在我的脸上,“小屁孩!”   夏目当然不愿意把我牵扯进来。在他的眼里,这双能看到妖怪的眼睛本身就够吓人的。周遭发生的不幸,也都吓人。   他那颗柔软的玻璃心,见不得血腥,看不了污秽。   这也是他那晚在意我和名取之间的关系。   但我还是搅进了局里。   我想知道答案。   我也想找到那个给了我眼睛的妖怪。   和名取混在一起,可能会知道点什么。就算一无收获,我也不亏。   他说的聚会,看起来挺正常的。仔细一看,还是挺正常的。其实,根本不正常。虽然参加的人都是正常人,但他们干的事都不正常。   杀妖。   不知道是哪个人渣,发起的杀妖活动。以杀妖为乐,太变态了。   才一会会,名取不知道去哪了,夏目也不在。   他们叫我不要乱跑,自己却跑得没影了。   因为刚刚的骚乱。   有人受伤了。   妖没杀成,倒被妖咬伤了。夏目看不顺眼这种变态的事情,一拳挥掉了刀,也把妖给挥跑了。这下子原本还想看热闹的人全乱了套,夏目跟着名取去逮那只妖了。   我趁乱走到了后院。   那两个人就这样把我撇下了,呜呜,真是过份。   天空蓝悠悠的。   黑影过来,眼睛疼痛后,乌云散开,天空还是那么蓝。我按着自己的右眼,胡言乱语,“放心吧,谁也不会找到你的!”   “又是你这个小鬼!”   我转过身,呜呜地撇着嘴,“人家才不是小鬼呢!我可怜的小手帕,你总算回来了!”   在他身上蹭了蹭。   他一把推开我,神色复杂地盯着我的眼睛,“你给我过来!”   “又要我脱?”   我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我的手腕被他拽得紧紧的。   痛是有点痛,不过也没那么娇气。只不过忽然听到熟人喊我,眼泪立即在眶里打转,呜咽着转过身,委屈地看着他们,“他欺负人!”   名取一副熟人的样子,“哟,这不是的场先生嘛!我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惹到你了,能请您先高抬贵手饶了他吗?”   夏目跑过来拉开了我们,看着我手腕红红的,心疼得很。   我心里多少安慰了,反倒叫他别在意,“没事的,你给吹吹就不疼了。”   夏目白了我一眼。   我和夏目退到了名取身边,那个男人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看,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去拽名取的衣服,“名取,麻烦你和你那位熟人说一下,除了你之外,我对别人可没兴趣,麻烦他别再看了……”   “呵呵……真的吗?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名取笑笑,对我的调侃见怪不怪了。   倒是夏目到现在还不适应,他死拉着我的胳膊往后走,“月,你别再说下去了……”   “这不是夏目吗?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缘份不浅啊。咦?那条老是跟着你的跟屁猫怎么没有跟过来吗?”   他搭讪夏目,倒弄得夏目很不自在,“它,它一会儿就来……”   我问夏目,“你也认识那个男人?”   “的场先生吗?啊,嗯,见过几次面。”   “熟吗?”   夏目慌了神地直摇头,“不熟,我们一点都不熟……”   我在他身上闻了闻,除了掩藏的不被人知道的心虚外,夏目也就剩下脸红了。   “没想到走到哪儿都有你的份啊?”   名取一脸坏笑。   的场忽然瞪了我一眼,“有妖的地方当然少不了我们的场家,你也不是也来凑热闹了?”   “那你收服了几只听话的小妖了?”   的场看着名取,“你是在嘲笑我吗?”   名取毫不掩饰地笑出平时那副迷人的样子,“我有吗?你多心了吧……如果你没指教的话,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我们都巴不得赶紧走,一瞬间,几个纸糊的人偶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的场先生还有事情吗?”   名取挡在我们前头。   就听见的场的声音从名取身旁吹了过来,“不知道上次说过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夏目?”   我回瞪了夏目,“还说你们两个没有事情,哼……”   夏目羞得直挠头,“月,你别再说了!”   虽然的场想私会夏目,不过夏目没那个想法。碍于名取在场,又多了我一个闲人,他想动粗也得掂量掂量,毕竟光天化日之下,我们又是在别人的地盘,好多人都在旁边看着呢。   回去的时候,那只猫从天上掉下来,正好落在夏目的小脸上,“我一不在,你又我给惹了不少麻烦,是吧?你这个惹祸精……我踢,踢死你……”   呵呵,夏目又和那只猫粘粘乎乎的。   什么时候也有一个老是念叨着我的,妖也好,魔也罢,总归被人放在心里惦记着的感觉挺好的。见我一直发呆不说话,名取又来笑我了,“瞧你没人要的小可怜样……不是还有我吗?”   我笑了笑,头一次那么认真地看着他的脸。   他的女式神又出现了。   大眼瞪小眼地不满意我盯着名取偷笑。   名取让她们乖乖地消失了。   说是怕吓着我。我分不清这玩笑话里有没有那么一点真,我本来就不愿意相信人。成天稀里糊涂的,宁愿脑子被浆糊塞满了,也懒得清醒着过日子。   “又哄我了!”   拽着名取的胳膊,笑得连自己都分不清有什么可笑的。名取停住了,他很认真的样子,“月,你怎么就那么不愿意相信别人的话呢?”   “我哪有不相信了?”   我心里没了底。   “你有!而且很明显。你不相信我,不相信夏目,就连藤原家的也不相信,不是吗?你羡慕夏目被很多人疼爱,羡慕得要死。其实你完全不用羡慕他的,只要你愿意把心交出来,你也可以得到你应该得的。可是,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包括我对你的担心,夏目对你的关心。你总以为大家有什么目的,你才多大年纪啊,为什么老是把别人的好心当作驴肝肺呢?”   “你们真的没有目的吗……”   我没有问出来,只是呆呆地傻看着他。   在围墙里的时候,我一想看着外面的天空,猜测着那个时候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树上结了什么样的果子。想着等自己出来了,要一次看个够。   我看够了,看了那么多次的天空,发觉和围墙里看到的也差不多。   这样想以后,我的心也没那么难受了。   又恢复了以往的嬉皮笑脸,挽着名取的手臂对他笑个没心没肺,“那里有章鱼小丸子,你买给我吃吧。”   买几串小丸子很容易,但是要哄一个人的心就有点难了。   他说他有部电影上映了,要我们去看。   “给票!”   我一本正经地问他要票。   名取居然装糊涂。   夏目听话得打听起了电影的事情,我小手又冲他招了招,“给票啊?不给票你还让我们花钱看啊?”   “月,你还真是厚脸皮啊……”   我笑笑,故意在他身上蹭蹭,“都是自己人,也别给太多了,浪费!”   “好吧。回头我给你们送几张电影票过来。”   夏目难为情了,“名取先生,让你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名取看着我们有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   晚上,我和夏目在外面偷吃了很多东西,都吃不下饭,被塔子阿姨狠狠地说了一顿,“你们两个以后要是再在外面乱吃东西弄得不吃饭,以后我就再也不做你们两个人的饭了!”   她虽然这样说,还是做了饭后点心,怕晚上我们会饿着。   “那个月……”   就知道夏目心里藏不住好奇,“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月,你和的场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啊?”   果然又来打听了。不管是不是名取的意思,还是他自己好奇,我瞥了他数眼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我和那个男人认识的经过说了一遍。除了中间有少许的糊弄,基本没有说谎。   “你们去追那个妖怪,我就站在庭院里欣赏主人的房子,什么也没干。   “谁知道他发的什么神经抓着我不放?”   “他是除妖的?我看他是抓妖抓得走火入魔了,逮着谁都觉着有妖气……”   我把事情撇得干干净净,唯独没有提我的眼睛那会儿疼得要死。   夏目听了也不明白那个男人的意图。   他和我说,“月,的场先生他,你以后离他远点!”   连夏目也觉得那个男人不好打交道。   塔子阿姨说我粗心大意,还是抱了床被过来。蹭不了夏目的晚上,变得有点睡不着。想起了白天名取说的话,他说我不相信任何人。   他说错了,至少我对夏目……   搂着被翻来翻去挺难受。   我抱着被走到夏目的房门口敲了敲,“夏目,睡了吗?”   他在里面没有声音。   就连猫打鼾的声音也没了。   我推开门,果然屋里没影的,“这两个兔崽子偷偷跑出去玩也不带我……”   我有事瞒着夏目。   他也有好多事情没和我说过。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藏了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有时会想,他有相信过我吗?相信我说的每句话。   我回到了屋里蹲在墙角。   他不回来我好像就没有办法睡着,哎,“夏目你再不回来,我就真的要失眠了……”   “啊!”   好痛。   身体就像是被人撕去了一层皮。   然后又撕一层。   剥皮的痛,死都不死不了。   我怕惊醒楼下睡觉的藤原夫妇死咬着嘴,从窗户里爬出去。   还没有跑到八原,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炸着要爆炸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在地上直打滚。眼睛受不了,像是有手指不停地抠着眼珠,搅来搅去。   啊……   鬼哭狼嚎的叫声。   滚到了河水旁,冰冷的河水浸泡着我右边的眼睛。有根很长的东西从眼睛出来了,在水里磨出了金属的声音。   我没摸到眼睛有东西。   身体还是像从油里捞过一样动不了,不过,眼睛没那么痛了。   躺着河水旁,我看到了今晚的月亮原来那么明亮。   “你死了是不是?”   他没有声音。   我看着河里的月亮哭了。   昏睡了很久醒来,半个身体还是在水里。   天上的月亮还是那么冷冰冰的。   我从水里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那个有着亮着的屋子走去。月光照出了树影,密密麻麻的。深夜乱飞的半个翅膀的鸟,咦,不对,我忽然回过头,顿时呆住了。   半个翅膀呼啦遮住了天空的月亮。   大片的羽毛落了下来。   我错愕地坐在地上,伸出手握住了背后的那半个翅膀哭了。   “夏目!”   我在他身边睡下,紧紧地挨着他。   那晚好暖和。   即便第二天夏目顶着红通通的眼睛瞪着乱找地方睡觉的我,我还是觉着心里无比暖和。   “喂!小子,昨晚是不是有东西进来了?”   那只猫跑过来闻我,“味道变淡了……”   “不知道啊!昨晚我哪里都没去啊!”   “这就奇怪了,你的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噗通!   猫捂着脑袋瞪着夏目,“臭小子,你干什么呢?”   “猫咪老师,你想干吗啊?一大清早就疑神疑鬼的,你烦不烦啊?”   “我烦?你敢嫌我烦?要是没有我的话,你能过上太平的日子?你做梦吧你!居然敢嫌我烦,臭小子你信不信我吃了你……”   “你老说要吃了我,这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你倒是吃啊……”   “你以为我不敢是吧?”   “我没有以为,你倒是吃啊……”   “臭小子,你……”   他们总是斗嘴。   这个家每天清早能听到他们斗嘴,也挺自在的。听到我偷笑的声音,他们两个忽然齐声地冲我吼了句,“月,你闭嘴!”   夏目洗了脸眼睛还是红红的。   猫又开始惹他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哭呢,都哭了一个晚上,也不嫌丢脸的。”   夏目想踢猫,被它躲开了,“都说了不是我哭的,我才没有哭呢!”   猫很得意,“你没哭?那你那双红通通的眼睛是怎么了?你以为你是兔子吗?明明哭了一个晚上,还说没哭,我都听见了,哼,还死不承认……”   “都说了哭的不是我,是他……”   夏目又做梦了。   他说梦里看见一个男孩老是哭,但是他看不见那个男孩为什么哭。   猫才不信他的话。   早饭塔子阿姨做了三明治,但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夏目带的饭盒里装了不少菜,让我中午别乱跑,记得和他一起吃饭。   “最近几天我老是梦见那个男孩。”   我和夏目一起睡的,知道夏目老做梦,还老在梦里哭。   他问我那个男孩的事情。   我能知道什么,“谁知道你瞎跑到什么地方遇见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别想了,不然你今晚又要做梦了。”   “不是吧?你别吓我,月?”   夏目被他的梦纠缠得挺头疼的。   他是个心里藏不住问题的人,不弄清那个梦是怎么一回事,他浑身不自在。   课休时间,夏目哭红的眼睛又被北村他们笑了一顿。   “我一定要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么说,但夏目说他没什么头绪。   “月,石仓老师今天又和你说什么了?又让你放学后去找他吗?”   放学后,我去倒垃圾的时候碰见了田沼。应该说,他是刻意来找我的,中午休息的时候,石仓老师找我说话的时候被他看见了。   “他是不是又让你去找他?”   我楞楞地看着他,“这,这,这个你管这么多干吗?”   “你每次被他叫过去,回来以后都怪怪的。他究竟找你干吗?是因为学业上的问题吗?我问过夏目,你的成绩很好,根本不需要留下来被他辅导。那他和你说什么了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也是这个样子,什么事情都装在心里,都不和我们说的,你就一点都不相信我吗?”   田沼最近也挺烦的。明明和我们走得最近,可是对我们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就像个陌生人。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要认识呢。   “田沼?”   他总算抬起了头,“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我知道我帮不上忙……”   我笑笑,“一起回家吧。”   他点点头帮我把剩下的垃圾倒完。   有些事情我宁愿一个字都不告诉他,也不想说谎话骗他。   “肚子饿不饿啊?”   “嗯,有点。不过我不能吃太多,不然回家又要被塔子阿姨骂了。”   田沼就买了烤玉米,“不要嫌她啰嗦,她真的很疼你们两个。”   “我知道!田沼也很疼爱月啊,老是给月买吃的。”   “月,你……”   他害羞了。   我也得意了,“田沼要是女孩子的话,我非娶你不可。”   “月,你又来捉弄我!”   他总是拿我没办法。   我们在路口分开了的时候,感觉四周怪怪的。有点不自在的安静充斥着神经,身后好像被人盯着。快到家的时候,我没有进门,绕过村子往树林跑。   呼啦声。   又是纸糊的人偶。   被它们绑在地上拖到了一所大房子里。   “怎么是你?”   他抓错了人,这让我笑坏了,“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废物!”   “你给我闭嘴,臭小鬼!”   我死皮赖脸地坐在地上,“在我闭嘴之前,我得纠正你一个错误。”   “什么?”   我笑了,“和你比起来我的确是小鬼。但我可不臭,不信你闻闻看!”   “你再胆敢这样和我说话试试看,信不信我宰了你?”   他把衣服都揪坏了。   我只能呜咽呜咽地瞪着他。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撇撇嘴嘟囔得很小声,“你不是叫我闭嘴么。”   他楞了楞,“还挺听话嘛!”   “既然你们抓错人了,那就放了我呗。”   他笑得不怀好意,“既然把你抓来了,那就继续我们上次的话题吧。”   “又要我脱?”   我佯装掉入狼窝死捶地板。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都以为我不会打架。   我很少和别人动手,并不代表我不擅长暴力。   在围墙的时候,那群孩子常以打架为乐。看不顺眼的时候打一顿,看顺眼了也打。对他们而言,打架是交流的基本方式,就像围墙外的孩子见面的时候打招呼那样。   阿佐打架最凶。从来不给对方还手的机会,他看不顺眼的,即使跪地求饶,他都不会手下留情。因为我的关系,阿佐经常会和其他的少年犯起冲突。   我们混得长了,有时阿佐被人偷袭不成功,便来暗算我。   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我打得更惨。以为我长得柔柔弱弱就好欺负,那可就大错特错了。阿佐在时,经常教训我。   加上有个当警察的父亲,耳闻目染,我也成了能打架的。   只不过有阿佐在,我很少出手。   我不出手并不代表我不会打架。就像现在,直到我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地上起不来,他才意识到他一直都低估了我,“没想到你还挺凶的嘛!”   我冷笑,“现在是不是特后悔那晚没有灭我的口?”   他也是个爱逞凶的。三三两两地纠缠中,他也揪住了我的衣服,故意靠过来,“的确是有点后悔莫及。不过,你的这条小命已经在我手里捏着了……”   我不喜欢打架除了费体力,还有就是打架容易暴露一个人的情绪。   我打断他的骨头后他嗤笑了很久,“你还真能装!”   他笑我骗了很多人。   夏目,藤原,以及名取。我伪装成一副柔弱的样子欺骗他们的保护,以至于名取前两天还亲自找过他,让他不要再打夏目的主意,而他差点动了恻隐之心打算不把我当回事。   他的骨头在我的笑声里断得一干二净。   就这样,他仍旧想要窥视我右眼的秘密。   我没有犹豫地揍了过去,“好奇害死猫不知道吗……”   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很多人都会犯同样的毛病。他也不介意,“是么?我倒是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能让我搭上命的……”   我的手腕被他拽得死紧的。   被他压在身下,他嗤笑着低下头撞了过来,“小鬼就是小鬼。也就嘴上凶里吧唧的……”   他仍旧嗤笑着伸出手指在我右眼的地方。   我没说话,任他一探究竟。   只要我乖乖顺从,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谜底的。果然,看到他稍许的失望后我笑了,“看见什么了,除妖师先生?”   他没说话,看不顺眼地揍了一拳。   我从地上坐起来。   背上忽然一抖,我轻按着身后,小声说,没事了。   的场起身走向门口的时候,我忽然从身后又给了他一拳,“失望了,想放我走了?你以为这个地方你想让我留我就得留,撵我走我就得乖乖地夹着尾巴跑掉吗?”   我有点生气。   在藤原家,我从来不生气,将情绪伪装得很天真,让他们以为我是和夏目差不多。因为藤原家,我也得对其他人装。   名取,田沼,北本,西村,以及多轨,都因为我装得好忍着我。   也包括藏在右眼的他们。   因为我一直在装,他们始终不敢有所动静。   我活得很假,但是很平淡。这一直都是我要的生活。   他却嗤笑个不停。   我没理由生气,但是我这会儿真的生气了。我可以将生气的理由怪罪在他总是搭讪夏目,总是和名取过不去,还有,看我不顺眼。   我们互殴,谁也不让谁。   他是和妖怪打得多了,下手一直挺狠。而我则是忍了太久,一直需要个发泄口,才没手下留情。   当时我有些疑惑,弄出那么大的动静都没人进来插手。   他说是他弄的结界。   因为他以为抓来的是夏目,为了不让别人找上门才弄的结界。结果,却害苦了我们两个人。没有人进来插一手,我们打得全身的骨头都散了。   “就算你把夏目抓来了,就凭这个结界你以为你能为所欲为吗?”   他是没见过夏目发脾气,他凶起来比我还凶。   我累得趴在他身上,任凭他怎么推都不愿动一下。   他也喘着气,“小鬼,你给我滚下去。”   我动了动眼皮睁不开,哼哼着,“要滚你滚……”   后来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醒来的时候是在屋子外的草地上,浑身酸疼。我从地上坐起来,看了看四周,估计是被那个男人扔出来的。算了,好歹就当是从那个屋子逃出来了。   回家的时候,天还亮着。   我从八原绕了一圈,看见了中级妖怪大白天的酗酒作乐。   “是秋荷大人来了啊,要不要也来喝一杯?”   “喝一杯,喝一杯。”   我身上有伤被他们看见了,打着酒嗝,中级妖怪站了起来,“谁敢欺负我们秋荷大人,我们找他算帐去。”   “算帐!算帐!”   连路都站不稳了,我皱了皱眉闻着他们的酒嗝气,“我不过是从山上摔下来,你们叫什么叫啊,喝你们的酒吧。”   他们有时挺好糊弄。   八原这个地方都挺把夏目当回事的,说到底,有那么几个妖怪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有他们护着我,多少我也被忌惮几分。   “秋荷大人,和你说件不得了的事情,我们看见月亮流血了!”   “流血了,流血了。”   我看他们是喝高了,都分不清八原的东南西北了。什么月亮流血不流血的,全都眼花了,是我流血了才是真的。   我要走了,中级妖怪拽着我还在唠叨他的酒后话,“秋荷大人,我说得是真的,那天晚上好多妖怪都看见了月亮流血了……”   谁会理会妖怪说的话,尤其还喝醉了酒。   “秋荷?”   路上遇着多轨,还有田沼。   就只有他们两个,我问他们,“你们两个怎么凑到一起了?”   多轨看看田沼,不知道该怎么说。   田沼笑了笑,“我们本来是和夏目一起的。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夏目一个人跑掉了,我们找了半天都没有看见他。”   哦,这种情况啊,我也遇到过。没什么可在意的。无论夏目跑到哪里,那只猫永远都会跟着他的,“指不定他在哪里鬼混呢,算了,你们别找了,早点回吧。”   多轨拉了拉我,她还是不太放心。   我看了看田沼,意思也有点放不下心。   多轨当时拽着我的胳膊正好是被的场打伤的地方,难免神色变了一下,被田沼看见了。我们走在后头,田沼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事。   田沼明显不信,而且很失望。   我们兜了半天的圈子总算看见了在河边的夏目,那只猫蹲在边上。夏目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个人傻傻的不知道和谁在争执,也就我们几个人能理解他的古怪了。   多轨跑上前说出她对夏目中途跑掉的担心,以及不安。   弄得夏目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   我望了望田沼,他算放心了。只是我刚刚的不老实,让他很无奈。我靠了过去,拽着他往回走。   “月,你……”   我不想带着没被处理的伤回到那个家。   所以我去了田沼家,只要我说保密,他会替我隐瞒。   我说自己是从山上不小心摔的,他好像信了。但是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月,你也是的,以后也不许一个人乱跑了。”   我脱了衣服趴着,“嗯,知道了。”   田沼说我的背被荆棘弄伤了,他会小心处理伤口。   他忽然咦了一声。   我问他怎么了?   田沼说得很奇怪,“你的伤口好像快好的样子……”   听他这么说,我想到了答案。   不过他还是用他家的药给我涂了伤口。   “月……”   田沼家的药凉凉的很舒服,我都快睡着了。   我拽着田沼,“你陪我睡会。”   等我睡醒了那点伤也就不算什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养成的坏毛病,睡觉的时候得有人陪着才行。以前有阿佐,现在我都是逮着夏目才睡得着。   田沼没动静,我扭过头看了他一眼,“陪我躺会!”   他腼腆地结结巴巴,“现在,在,天还还早,我睡,睡不着。不如这样吧,我坐下来看着你睡吧。”   随便他。只要他不走就行。   很快,我听见了一群吵架的声音。没过会儿,就打起来了。他们的背影变得模糊,有个声音冲我喊着,秋荷,快点到我这里来。   是阿佐在叫我。   每次打架,他都会先将护着他身后。   他前面将人打个半死,之后一嘴白牙地冲我一横,“谁敢再动你一根指头,我捏死他。”   但也有他捏不死的。   比如,教官。   教官每次叫小教员过来找我,明面上说是来找我谈话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过是那么回事。好几次都被阿佐拉着,被小教员用警棍打个半死都不松手。   秋荷,你别去……   虽然阿佐这么说,但我不能不去。   不是为了他,而是我自己。   我得活着,等到出去的那天,我还有自己要找的东西。   不同于阿佐对我是动了感情,教官纯粹就是为了发泄。这一大屋子的少年犯都归他管,成天没事就给他找事,他能不头疼才怪。   好在还有一副比女孩还要美丽的身体可以让他操。   教官亲口这样和我说。   只是他们每次有纠纷,管他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教官全算在了我的头上。每次冷着眼看着他们打完架以后,就轮到我被教官压在身下变着花样地操。   阿佐每次都说要宰了教官。   因为他玩了他不该玩弄的人,这让阿佐很没面子。不管他是谁,谁要是让阿佐没了面子,他就和谁玩命。   所以,我是阿佐的面子。   阿佐经常为了他的面子和别人群殴。   阿佐说他喜欢我。   我从未在意,也不相信。   后来我也想过,如果当时我接受了阿佐家的钥匙。然后等着他出来养着我,之后的日子,是像一般的家庭那样慢慢地变老,还是会重提旧事以暴力对待呢。   我们都是别人的面子。   “月,你怎么了……”   我哭醒了,田沼慌手慌脚,“月,别哭,别哭……”   我说自己作了个梦,吓坏了。   我搂着他的肩膀,呜呜地哽咽着,“让你陪我睡觉你就是不肯,害得我作恶梦了……”   他像哄小孩似的噢噢地哄着。   无论我怎么无理取闹,田沼一直都在。   几天后的下午,我放学回来,一大屋子的人都坐着。我看见了他,但是当没看见似的不吭声地走过。走到楼梯口,他堵住了,“干吗装作没看见呢?”   大家都在笑。   我看了他一眼,装糊涂,“今天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我故意看看窗外,“咦?太阳什么时候从西边出来的?”   大家又笑了,那个男人忍不住伸手指着我的鼻子,“好了,好了,你就不要再装了!”   弄得我又好气又想笑。   名取今天的确不是特意来找我的,我瞪了他一眼,装作上楼的样子。   他笑笑,说也和我有关。   他想带我和夏目去散个心,北边有个寺院,听说寺院后有座近百年的塔快倒了。而且那里风景不错,斋饭也挺好吃。   名取想在那座塔倒之前,带我们去看看。   我最近有点犯懒,“不去!”   夏目也挺犹豫,“月不去的话,我也算了……”   名取走到我身后,笑笑地搭着我的肩,“别这么扫兴嘛!难得你们这两天休息,和我出去逛逛都不愿意吗?听说那个快要倒掉的塔还有个传闻呢,没有兴趣吗?”   我想起古村的事,白了他一眼,“这次又想拿什么糊弄我了?”   他耸耸肩,说他也是听别人说的。   那座塔很久以前,听说关了一个怪物。他的胸口开了好几个洞。右边这里,听说有根铁链锁着它的心脏。   不过从来没人真正见到那个怪物。   想来也只是传闻。   心脏也在右边?   他勾起了我的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我问他,还有多远啊。   名取总说快了,前面就是了。   夏目回过头伸出手,身上的汗意早已从手心渗出。   舔了他一下,吓得夏目手心一缩,眼波慢慢低到脚处,“月,你干吗呀。”   我笑笑,有些脸红,“不干吗呀。”   名取回过头,看着面红耳赤的我们喘着气,“你们两个闹够了吗?”   夏目侧过身等我走过去后才慢慢地跟着,背着一个大包。   还有多远啊?   我又不耐烦了。   名取无奈地摇摇头,嘴唇抿了抿没说什么。他走下来,拉着我往上石阶,“就属你最娇气。你看夏目,到现在连吭都没吭一声。”   我笑笑,“讨厌!谁让你把我拐来的。”   然后,死皮赖皮地赖在他的身上。   他推推我,“你啊真不知好歹,就顾着自己,不顾别人。”   名取把我拽上去后,去接夏目,他连道个谢都会不好意思。   山路狭窄,他叫我看着脚下。   我心一横,装作不小心踩空从山上跌下来。   他接住却吓到了,手还在抖。看着我在笑,他很想煽我,却是在我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小东西,你能乖点吗?”   我低下头在笑。   名取见我如此,也不再说什么。   还没到吗?   他总说就在前面,可是前面我什么也看不见。   夏目也会微微露出狐疑的神色。   我抓着他的手往前,“如果前面还有前面,我们两个就把他推到山下吧?”   夏目听了直摇头。   名取听见了,问我们在说什么坏话?   “哪敢呢。夏目有点累,我这不是在鼓励他吗?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推着夏目往上走。   名取在旁边问我,“你是不是以为我在骗你?”   我嬉笑,“没有啊。”   他不信,“是吗?”   我见他发楞都落后了,便拽了一把,“嗯,你的话,我还是信的。”   他还是那句,是吗?   蒲萝寺就在眼前。   我看了一眼便叹气,“好破啊!”   名取笑笑的在我们头上来了一下,“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可是你说的,怎么,又后悔了?”   我毫不疑问点头,“我从来就没干过这么蠢的事。”   名取瞟了我们一眼,然后看着寺院门口,“干吗老是骂自己啊?”   夏目老实地笑笑,“月,难得名取先生带我们出来玩,你就高兴点吧。”   我瞟了瞟,还是那句,“真破。”   说是寺院,还不如说是废宅。   房屋破旧,四周冷清。也就门口的庭院打扫得像是人能站的。   我看那牌匾破得像要掉下来似的,拉着夏目躲得远远的。   出来两个和尚,一个老的,一个年轻的。   老和尚自称叶一。   那个年轻的和尚叫阿英,是被老和尚带大的。   他们两个虽然穿着僧衣,但是并没有完全剃度。特别是阿英,还留着碎碎的短发。   夏目看看他,又来瞅瞅我。这小子七上八下的心思,一眼就被看穿了。我咳了一声,才把夏目的心思拉回来,“和尚有什么好看的?真是胳膊肘儿往外拐,你还不如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呢。”   夏目嗔了我一眼,“月,你不要胡说。”   阿英只是微微一笑。   叶一见过名取后,一句,“你来了。”   就好像知道我们要来似的,已经替我们打扫好房间了。   他回答,“嗯,我又来了。”   路上听名取提过他曾经来过此地借宿才认识的叶一。两人还算投缘,对世间万物都看得开。虽然偶有争辩,倒也投机。   叶一让阿英带着我们先去房间休息,他似乎有事要和名取说,但不方便让我们知道。   夏目回过头看着叶一和名取还在门口说话,“名取先生好像和住持先生很熟的样子,他们认识很久了吗?”   我切了一声,“瞧他们那副亲热劲,鬼知道呢。”   旁边的阿英说道,“倒是来过一次,还是上个月的事情呢。今天师傅一早就让我打扫房间,说是有客人来。我本来奇怪,会是什么客人要来?我们这里一直都很少人来的。”   我有些地方听不懂,“名取怎么会来这?就他一个人?”   阿英说,上个月寺院晚上经常听到古怪的声音。各地方都看过,都没有发现可疑。师傅找了熟悉的人,将名取带来了。   我和夏目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你们这不会有妖怪吧?”   阿英轻轻地笑了,“一直听人这么说,但阿英从来没见过。蒲萝寺一直相安无事,也不知怎了,也就上个月变得比较古怪。”   关于这座寺院的传闻,倒是挺稀奇的。   听说寺院的主人生前不愿被人打扰,才把蒲萝寺建得这么偏辟。   而且这寺院以前妖怪住过。   这倒让我奇怪了,问阿英,“这座寺庙真有妖怪吗?   “哪能呢?要是真有妖怪,还不把我和师傅吃了?不过我从很久前就听师傅提到过,这座寺院原本是妖怪的。因为他不喜欢人类,所以知道这寺院的人很少。”   我楞了,“这座寺庙的主人是妖怪?”   我和夏目面面相觑,都不相信。   阿英说他是师傅养大的,蒲萝寺的事情他都是从师傅那听到的。   蒲萝寺太偏,来的人也少。关于它的来历,叶一来的时候也是一知半解。不过,阿英说他曾经在山里遇见过无意闯进来的村民。   那个村民无意中提过山上有座妖寺。   想想,他说的应该就是蒲萝寺。   他说妖寺以前住着妖怪,吓得他们山下的村民都没人敢上山进香。后来,那座寺院就荒了。   过了很多年,有个男人来到蒲萝寺,住了下来。   有人说那个男人是妖怪变的,有人见过他长了一双妖怪的眼睛。   直到有个中年人想要死在这里时,无意中看到了蒲萝塔后竟忘了死。他当了和尚,不懂佛,不念经,也就打扫打扫寺院。   然后和尚变成老和尚,还收养了小和尚。   我们从前殿进来,发现墙上的图案很特别,有点像植物。就连檐下的风铃,也挺特别。田沼家是六角的,但是这里却是圆鼓鼓的。   我看得出神直到被夏目拉了拉胳膊,“月,阿英等着我们呢。”   阿英冲我们颌首,“让他看吧。”   总算风从脸前吹过,我听到铃铛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我满足了,这才发觉他们都在等着我不禁低下了头,“我看够了。”   我们住的房间正好在前院的正后头,在那里,可以看到门前的那棵老树。   阿英还在若有若无地盯着我看。   我耸了耸鼻子,从进到寺院,阿英一直盯着我的脸不放,“阿弥陀佛,不知我的脸有什么不妥吗?阿英你已经看了很久了……”   他发觉失态,“秋荷先生,请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很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但又想不起来……”   “哦?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勾引呢?”   阿英急得满脸通红,“不,不是,不是的,我还是,还是先给你们两位泡壶茶吧……”   他蹬蹬地跑走了,回过头,夏目不满我的轻浮,“月,你以后再这样捉弄别人我就不理你了。”   我站在窗前,并没有看到他们说的快倒的塔。   茶来了,不仅茶香,就连沏茶的人周身也是幽幽地香。我本来想要逗逗阿英,但是看见夏目盯着我,我只好忍住了。   味道有点苦,我喝不习惯。   夏目也是皱着眉头,“这是什么茶啊?挺苦的。”   已经习惯了那种苦涩的清淡,阿英笑笑,挺温和的惬意,“是蒲公英泡的茶。一开始喝,的确是喝不惯。时间久了,你们就会知道它的好了。”   山里头没什么东西,倒是野生的蒲公英挺多。晒干了,用来泡茶。他们还在山后头种了些蔬菜和瓜果,和山下的人换点粮食,加上山里的野笋,野菜,勉强生活。   日子过得苦,我问阿英,“你们不觉得苦吗?”   阿英抿一口茶,放下杯子,看着窗外,许久,嘴里念道,“不去想,也就从来不曾奢望。师傅教导,满足就是适可而止。阿英已经满足了,别无他求……”   “阿英,那以后呢?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这里呆着吧?”   “为何不可?”   他反问我,“阿英今天在蒲萝寺,明天也会在蒲萝寺,后天也会在……”   阿英的适可而止让我不懂。   我也不信世上会有什么都不要的人。是人,都有弱点,都贪,像我,还有夏目,总归心里都有点舍不得的东西,还有讨厌的。   阿英说,“名取先生带你们是来看蒲萝塔的吧?”   “要不是他非拉着我们来,我们才不会来这破地方呢。那个塔还没倒吗?”   “还没。不过,也快了。”   “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就为了看个快倒的破塔,应该有什么特别之处吧?”   阿英笑笑,“等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   就在名取和老和尚闲聊的时候,我和夏目在房间里睡了会。夏目醒了,就带着猫咪在寺院里逛了逛。我睡不着,起身去找夏目。   却听到了叶一和名取说话。   “蒲萝寺已经好久没这么安静了。”   “我已经清除了,蒲萝寺会一直安静下去的。”   “多谢。”   “叶一师傅客气了。”   “名取先生今天带来的两位小客人长得实在乖巧。”   名取呵呵笑了,“你说夏目吗?他倒是一直挺听话的。另外一位嘛,挺让人头疼的。”   “哦?是么。我只看到他安静地一个人笑,一个人说话。”   “叶一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把我看到的说出来罢了。”   “哦,这样。今晚有什么好吃的?那个小鬼可是听说你们这里的素斋好吃才来的。”   叶一轻声叹了口气,“吃的有,好吃的却没。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我没有偷听下去,回去的时候,正好碰见夏目和猫。   猫咪说这座寺院挺安静的。   “挺安静的不好吗?”   夏目怔怔地看着猫。   猫咪小拳挥了过来,“你能不能给我长点心啊,老是粗心大意的,老是惹麻烦。我告诉你,你走哪儿得带着我,不许一个人乱跑。”   蒲萝寺应该不会有古怪的东西了,名取说他已经清除了。   夏目不知道紧张什么,但是猫咪让他小心点总是好的。   阿英被屋里多出的一只肥猫给吓了一跳,不过是我们带来的,只说它在包里睡着了。阿英又看了一眼,笑笑说没什么,反正寺院地方大,只要它不跑丢就行了。   他喊我们去吃晚饭。   名取和老和尚已经在斋堂里坐着了。名取招招手,要我们坐过去。夏目抱着猫乖乖地走上前,而我瞥了他一眼,坐在阿英的身边。   “月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看着名取,眼珠转转,“哪能呢?难得你这么大方这次总算想着把我带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来散心。我哪会这么不识好歹呢,是吧。你看这地方多好,破得我都,都不知说什么……没事,没事。”   名取扶着额头勉强笑笑,“快吃饭吧。月,我记得你是吃素的,正好他们这的素斋不错,你多吃点。”   我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谁说我是吃素的?”   菜里有芋头,我捡开了,被阿英看见了,他问我,“你不吃芋头?”   “你喜欢?”   “还好吧,我不怎么挑食的。”   听他这么说,我把碗里所有的芋头都扔给了他。   名取笑眯眯地,“月,不可以这样哦。”   他说晚饭是叶一亲手做的。   我讪讪地点头,准备把芋头都拿回来时,老和尚却坐了过来。   他把碗里的芋头都扔给了阿英,“我也讨厌芋头。”   看得我们一楞一楞的,名取原本还想说我什么的,都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叶一问我,“你喜欢吃什么?蘑菇吃不吃?”   我不是很明白地点点头。   叶一笑了笑,对阿英说,“明天你去山里摘点蘑菇。”   “师傅,山里没了吧?”   叶一叫他去找找,“明天一早会有大雾,散得很快,你往西边找找。”   阿英看看我,点点头,“嗯,我明天会早点走。”   名取说,“叶一,你们也太宠这个家伙了吧。”   叶一和阿英相互笑笑,“我也喜欢蘑菇。阿英,你多弄点。”   名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说不过那对师徒,看着我时脸色都不怎么样。   我饱了,带着猫先回屋了。   “臭小子,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都在包里,倒出来以后,让猫尽管翻个够。   “你不吃吗?”   “我又不是你,没了大鱼大肉就活不了。我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   猫要啃肉肠,袋子撕不开,“秋荷,你有时真的挺奇怪的。”   “是吗。”   它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继续撕袋子,“你这人说翻脸就翻脸,谁都不放在眼里,让人真不爽。不过,夏目更让人不爽,老巴交又磨磨唧唧的。”   我实在看不下去它还没有撕开的袋子,“我怎么听着你好像在骂我讨人厌呢。”   它满足地舔着,“我是夸你呢,你小子怎么和夏目一样笨了。”   “是么。”   我笑着自己,“非常不受用。”   第二袋开了,我问它,“谁也没有强迫你,夏目也没。是你自己自作自受。”   “什么?”   含糊不清的嗓子里吞着肉肠。   “也许有天你也会把命搭进去的。”   至今,我都不愿相信当年的那双冰冷的小手有天会长大。   晚饭后,阿英提着灯笼和名取找我去看塔。   “白天不看大晚上看的什么塔啊?不去。”   我嚷嚷着要睡觉被名取拽着,夏目和阿英跟在身后。   “小东西,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你今晚错过了,可就再也看不到了。”   我哦了一声。   见我没有甩脸色,名取声音难得温柔了些,“你今晚吃得不多,等会儿要是饿了,去我屋。”   “去你屋?孤男寡男,干柴烈火,会出事的。”   他在我头上揉得很疼,微微握紧了我的手,“你这小东西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啊?你看夏目多老实,多学着点。”   “你喜欢夏目那样的性格?”   “老实,听话,又懂得体贴别人,谁会不喜欢呢。哪像你,动不动就吱牙咧嘴的,还甩脸色。”   我低下了头,“你喜新厌旧了。”   名取蹲下来,“月,你这个小脑袋瓜究竟在想什么啊?”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笑坏了,凑过去,“那你今晚洗干净了在房里等我,别穿太多了,脱得麻烦……”   名取呵呵地笑了。   在我黯然不知所措的时候,还好名取没有松开手。   夏目和阿英走在了前头,叫了起来,“快看,前面就是蒲萝塔。”   因为夜黑,我们根本看不到什么。   “黑呼呼的什么玩意嘛!”   名取在耳旁小声说道,“你这小东西对什么都没耐心。特意带你们出来散心,你要是再这样撇嘴下去,我的心会碎的哦。”   “把灯都吹灭吧。”   我和夏目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带来的几盏灯笼都被吹灭了。   勉勉强强感觉到身旁有人,却看不清。山里的风吹得冷嗖嗖的,我冷得有些发抖,好像夏目也在抖。   所有人都呆住了。   蒲萝塔出现了,发着绿色的光,一闪一闪的。   “鬼火?”   名取说是,也不是,“它们只在晚上才出现,具体它是什么,没人知道它的真面貌。有人说是尸油烧的火光,也有人说是一种幼虫。”   我看得呆了,“连你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吗?”   “等你白天看过就会知道,它根本就不想让任何人靠近。”   沉默很久的阿英幽幽说得很迷茫,“蒲萝究竟是人还是妖呢?”   第二天被吵醒了。   “猫咪老师,拜托你不要上窜乱跳的好不好?”   “你别,别乱翻东西啊。”   “都叫你住手别翻了,你怎么不听啊?”   我头昏昏地睁开眼睛,昨晚去找名取后被他说得眼泪汪汪的。   一大早他就不在屋里了。他走的时候好像说过要去看看蒲萝塔,昨晚的事情都让我们惊讶不已。我披好外衣出去,叶一在扫院子。   他放下扫帚,“放心,阿英一早就去山里了,必有收获。”   我不知该说什么,“其实我……”   他笑笑,“你不吃,我也要吃的。”   我犹豫也没人陪着去,“他不会有事吧?”   叶一依旧不在意地笑笑,“真要是摔死了,也是他的命。不必放在心上。”   早饭我不想吃,叶一并不勉强。   我只披着外套走出去,他叫我记得回来吃中饭。   我四处瞎走,本来是想去蒲萝塔的,发现不知道路怎么走。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吹着山里的风。   月,你不能老想着自己,总该为别人多想想。   名取昨晚一直这样说我。   后来见我不吭声,他也不说了。   我心里难过得整晚没睡好,我没有怪他,只怪自己。如果一开始就认识他们,我可能就不是现在的自己了。   风吹得脖子凉凉的,我擦干眼泪准备回去。   听到有人过来。   我藏到树上准备吓吓他。   叶一去喂他养的鱼,夏目还在逮那只猫,阿英去了山里。   嘭。   我跳到了他身上,吓到的不仅是他,还有我。   “臭小鬼,你给我下来。”   我在他身上叹了口气,“我是小鬼,但我不臭。”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他又叫我臭小鬼。   我想到夏目说过这个男人老烦他,白了他一眼,“你又放屁了?真臭。”   他瞪着我笑笑,“真想撕了你的这张嘴。”   我们彼此彼此。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掐住我的脖子,“怎么不吭声了?”   脸被扇红了,“你刚刚不是小嘴挺利索的吗,这会儿怎么哑巴了?”   我干瞪着眼泪唰唰地掉。   的场没想要我的命,只是看不惯别人不把他放在眼里。   我快翻白眼了,他才松开。吸了两口新鲜气,的场又掐住了脖子,“我记得我提醒过你的,是你自找的,臭小鬼。”   我眼前一黑。   模模糊糊看到他将我扛起来后就晕过去了。   他要我带去哪儿?   我不想知道。从很久前,我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在哪儿都能落脚,什么也没有,也没有什么牵挂的。   也就夏目,我迷茫现在的他是谁。   我又一次被丢在了地上。   是下山回来的阿英将我带回房间,我一醒,他就端了一碗茶让我喝,“师傅说你没有吃早饭又吹了冷风才会晕倒在后院。。”   他见我不吭声不知该说什么,“吃不习惯是吧?”   我小声说是。   阿英的笑声挺轻的,“秋荷你好老实啊!”   “我很任xing吧?”   阿英点点头,“意外地让人喜欢。”   我一楞。   阿英才觉失言,笑笑,嘴里轻声念着阿弥陀佛。   中饭吃得意外很早,名取在外面兜了一圈后也赶上了中饭。阿英不仅摘了蘑菇,还在河里抓了鱼招待我们。   “你宰的鱼?”   我看着阿英,连夏目也好奇。   他笑笑,念了句阿弥陀佛,“我见它在水里口吐白沫命在旦夕,便下水救它。只是还未将它救上岸,它就咽气了。”   我们都傻眼了。   叶一说道,“你们快些普渡了它吧。”   夏目没有动筷子,阿英夹了一块放在我碗里,始终笑得很轻声,“万事皆有因果。没有普渡,也就没了轮回报应。”   我把碗推给了夏目,“你来普渡吧。”   我小声对阿英说,“我胃不好,吃不了。”   “啊!”   夏目对着鱼发楞,结果被猫偷吃了。   他们笑哄哄地看着夏目追着猫上窜下跳的,我笑得又没吃上几口饭,倒是蘑菇汤,喝了不少。   饭后叶一手痒,名取只得坐陪。   夏目和猫去了后院散步,中饭都吃撑了。   我回屋看书,片刻就听到了脚步声。上前推开门,果然是笑着的阿英,“怎么又是你?”   他倒笑得坦白,“想来看看你,便来了。”   阿英坐下后从他身上掏出个布包,包得很精细。等翻开时,是一些熟透的小红果。   “就这么点了。”   他笑了笑,“没有夏目的份。”   我差点呛住了,“阿英,出家人不可妄言。”   阿英点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摘的时候的确没想着夏目施主那份。”   我问他为什么。   阿英说我吃相太挑,让他看了头疼。   所以他专挑夏目不在的时候过来,把我喂得饱饱的。   夏目回来得很及时,他进来,阿英准备打扫阁楼。夏目说要帮忙,还拽上了我。   我们到了阁楼,刚上楼就闻到了霉味。   夏目问阿英怎么打扫,阿英说得我们摸不着头脑,“你们看着弄吧。”   他却下楼了,“这阁楼好像一年没打扫了,我今天才想起来该霉了吧。你们帮忙的话,我就不插手了。”   阿英说他忙别的。   我和夏目面对面地看着,“看着弄吧。”   “月?”   夏目一脸疑惑,“月,你觉不觉得阿英怪怪的。还有叶一和尚也是,他们两个人都挺怪的,不太像和尚。”   我反而不在意,“夏目,他们可能是在蒲罗寺呆太久了。”   “你说他们会在这里呆很久吗?”   管他呢。   阿英又回来了,“我实在想不到要做什么,不如阿英就站在这里给你们念念经吧。”   他还真念上经了。   我和夏目面面相觑,扫地的扫地,掸蛛丝的掸蛛丝。   我们谁也不敢打断阿英念经。   他比殿堂里的佛像还要庄严肃穆,眉宇正儿八经地注视着我们。从头到尾,他没有停下。他念得轻,也很动听,念得太久,让我们担忧他还要念多久。   啪。   一只肥猫从梁上掉下来,和一副画轴一起。   我们同时嘘声,阿英总算停下了。   那副画轴有些年头了,纸头泛黄,还有老鼠屎。我们把画交给阿英,他楞了一下,似有所思。画轴被卷开时,呆住的除了阿英,还有夏目,连我都恍神了。   “这副画是……”   叶一赢了才罢手,名取累得直揉手心。那画,现在就在他手里。   他们也是我们先前的表情。   名取看看画,又看看我,“叶一,这画它……”   叶一见过画后看我时眼睛精神极了,“这画里头的人便是蒲罗寺的主人。”   阿英也是这样,他冲我笑笑,“怪不得觉着你面善,原来一年前我就见过你了。”   一年前阿英打扫阁楼的时候见过那副画。   后来他忘了收在什么地方。   名取觉着画有蹊跷,“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就是蒲萝寺的主人?”   叶一双手合十,“感觉。”   画里头的人一身雪白,穿着毛茸茸的白色华服,额间有个梅花印。他站在雪地里,身上落着雪,一直看着天空。   叶一感觉他像蒲萝寺的主人。   我们那时都不相信叶一的感觉,他和阿英有时挺不靠谱的。   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以后,我才从别人嘴里知道了画里头的人。原来老和尚的感觉还挺准的,只是当时谁也没有打听到画里头的人。   而且我们还看错了画里的东西,其实它不是雪。   “你和画里的人没关系吧?”   名取问我。   我懒懒得坐过去,“你说呢?”   他觉得自己想多了,“那老和尚嘴里没一句靠谱的。”   “中饭就吃那么点,你肚子不饿吗?”   “本来带你过来想让你吃点素斋的,夏目说,你最近一直都不怎么吃饭。怎么了,胃口怎么这么差啊?”   我笑了笑,“哎,夏目都吃撑了,我怎么这么没口福啊。”   名取揉着头发,“那我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别嘛!”   我枕着他的大腿,看着他身上的痣爬来爬去。   我忽然问他,“名取,你身上这个痣会跑到那里吗?”   他啊了一声,“哪里?”   我笑笑,“就是……”   名取一下子打断了我的手,笑得很突然,“秋荷,夏目不会像你这样的。”   “哦。”   我在他腿上假装睡着了。   蒲萝寺的斋菜老是让夏目撑着,我硬逼着自己多吃了几口。   趁着太阳没有下山,他们坐在院里看景闲聊。   我偷偷地跑到后山坡吐了。   我的胃口不知什么时候起变得很怪。不怎么想吃,也吃不下。难为塔子每天做饭都换花样的,我吃不下,总是任性地一个人走掉。   崖边的风吹得人冷嗖嗖的。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月!”   “你怎么一个人跑掉了?”   这个时候天黑了。   名取拉着我往后站了站,“你想死啊?站那么近。”   我笑笑,“是啊,像我这种杀人犯死了也活该。”   他很不喜欢,“够了啊月,不就是说你了你一句,你还闹上情绪了?”   我不说话,抬头看着黑黑的天空。   “怎么了你?不理我了?”   名取碰碰我的肩,“别气了,跟小孩似的。”   “月,你真不理我了?”   “那我不是把你当成自己人才会惦记你。有时就觉得你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怕你想事想歪了,才想好好和你说说。你要真不理我的话,那我以后不说了。”   “名取,能让我一个人呆会吗?”   我让他赶紧走。   然后,我躲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   他把家里的枕头带来,怕我睡不好。他嫌我吃不惯,特意跑进山里。他把我说得哭了一晚,回头又来哄我。灯笼微微地亮着,他们怕我在山里迷了路。   夏目什么也不问,眼圈跟着红了,“你怎么又一个人跑走了?”   他把他的被角掀起来,“过来睡吧。”   我红着眼睛乖乖挤到他身边。   窗外一片火红。   给。   他把他的小手伸了过来,我碰到他的手指,冰凉冰凉的。   他笑了。   我把糖纸折成纸鹤递给他,他摸着我的脸盯着看,“疼?”   我笑笑,把纸鹤给他。   那只纸鹤在空天飞了很久。   等到它落在地上的时候,他不见了。后来,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站在窗户前,纸鹤掉在了地上。   给。   他捡起来递给我。   他的小手长大了好多,不再冰凉冰凉的。   我又醒了,夏目还在睡。   我又偷偷拽住他的手,在我怀里蹭了蹭。看着他的脸,明知道他不是他,心里总放不下。   夜晚,右眼哭了。   第二天,我们收拾了行李向叶一和尚告辞。   “赶紧走。”   叶一躲在房里不愿见我们。   早饭是阿英做的,他依旧面带微笑,“恕不远送。”   他就站在门口念经。   就跟大佛像是的,一动不动,那副认真的样子让我们只能悄悄离开。   名取拿走了叶一给他的一本书。   夏目吃撑了。   就我来了就跟没来是的,路上,尽被他们笑。   我们下山时,名取在前头当垫脚石,我回过头接夏目。   他战战兢兢地迈出脚,我想缩回手吓吓他,一团黑影冲我们窜过来,“月,夏目,你们两个小心!”   “月!”   我够不着他们的手。   “夏目贵志,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把他带走了。”   原来他还没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眼前一片片绿竹。   绿竹旁引了地里的流进池里,顺便肥了那些鱼。   院子里还有棵樱花树。   我纳闷问他,“你准备把我关在这里?”   的场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是勾着含笑的眼神看着我,“怎么,你还想挑地方?”   我笑笑,“哪能呢。只是太奢侈了!你看这又是花,又是水,又是鱼又是竹的,把我送在这么漂亮的真的是太奢侈了,你随便弄间地牢什么的,把我往里一扔,再捆个手铐脚铐的就行了。”   的场当场便眯着眼睛笑坏了。   “夏目家还有你这种不知死活的?”   他问这话时身子不自觉地贴近了很多,我有意避开,“你一心要引夏目上门,何不做戏做得逼真点?坏人索性做到底,成全了我吧。”   的场双眼微微眯起了起来,“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嗯?”   好吧,我觉得我再说下去他真的会把我丢进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挨冻受饿。说实话,我还是愿意被关在这个有竹有水的地方,好歹喘的每口气还算新鲜。   我在他家的院子里逛了一圈后,跟着他到了一个插花的屋里坐下。   他以茶水相待,我一时恍惚发起呆。   “你再不坐下来的话,我马上叫人把你丢进我家的地牢去。正好他们也饿了好几天,要不你去陪陪他们?”   我自然清楚他口里说得“他们”不是人。   喝茶让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蒲萝寺阿英泡的茶,那茶苦苦的,初喝几口有些不习惯。但喝惯了以后倒觉着口中清爽不少。现在想想,我倒有些想念阿英泡的茶了。只可惜,走的时候他说要送一瓶,我却没要。   “瞧你一脸的呆样,刚刚在想什么呢?夏目?”   饶被他忽然靠近的脸给吓了一跳,我差点泼了他一身,“不是。我只是在想一个和尚。”   “和尚?”   他楞了,问我哪里的和尚。   “装什么装啊?你前两天不是还在蒲萝寺后院瞎转悠吗?”   “什么蒲萝寺不薄萝寺的,我从来没有去过。”   的场的样子可不像开玩笑。   我糊涂了,“难不成我见鬼了?”   我一个人见鬼倒也说得过去,连名取,夏目都陷了进去,恐怕就不是见鬼那么简单了。不过,要等到见到他们两个人才能弄清楚这件事。   “你打算要关我多久?”   的场在试探,“你觉着夏目他会来找你吗?”   我笑得很平静,“难说。”   “哦?你不相信夏目?”   那晚名取说了很多掏心窝的话,说得我哭了很久。他说我小小年纪,却总是在不停地试探对我的好意。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愿意和别人掏心窝子。   我笑了,“我谁也不信。所以,我不知道。”   “夏目家这次怎么养了个白眼狼呢。”   我点头,然后笑笑,“我也这么觉着。”   的场说要和我打个赌,赌夏目会不会在我们说的时间里找到我带我走出这个庭院。   我说我不信。   所以的场输了,他便放我走。我说先送双鞋过来,因为我被他们劫来的时候蹬掉了一只鞋。   进门的时候的场已经看到我光着一只脚。   “你就在这里好好地呆着吧。”   我也不相信夏目。   所以我就在院里等着看谁先输。   夜晚,竹筒里的水还在流。   送饭的刚走,只是我没有胃口,饭便一直搁在地上。   我看着水在池里闪闪发光。   一时发呆,竟忘了时间。   “你怎么又不吃饭?”   我回过头,阿英已经悄然坐下,他把碗端起,“是人,就得吃饭。明白吗?”   我勉强咽下,他才松了一口气,笑了笑,“吃个饭都皱着眉,你还真挑。明儿个我给你摘点果子,就上次那种果子。不要告诉夏目啊,没他的份。”   我迷茫地看着阿英。   阿英泡来了蒲公英茶,“喝得下就喝,喝不下就不喝。别皱眉。”   我想起了蒲萝寺,那个分不清是人还是妖的传闻。不禁抬头又看了阿英几眼,他眉宇间纤细如画,性格说不出地诡异。   “你老盯着我看,我也看你了啊。”   阿英还真看着我在笑。   “看够了吗?”   最后我倒有些不自在了,阿英笑笑,转过身说道,“真像啊。”   他说的是那幅画。   我疑惑了,“蒲萝寺是真的有?”   阿英看看我,笑了笑,“你在寺里吃了睡,睡了吃,难不成见鬼了?”   我的确和名取他们一起,下山的时候真实地被那早上穿过寺院铃塔的阳光晒疼了眼睛。但现在,阿英却坐在我面前。   恍恍惚惚,就跟见了鬼似的。   我问他,“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阿英一声阿弥陀佛,“我想来就来了。”   他又用那种温和的眼神看着我了,见我很在意。阿英只是笑笑,转而看着院里的竹了发楞。   我猜他也认错人了,“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他低下了头,“我忘了。”   阿英老叫我喝茶,我摇摇头说喝不下。   坐得好好的,阿英忽然说要走了。   我听到有脚步声,像是有人到了后院。阿英站起身走时,我拽住他的手,问他,“明天还来吗?”   他温和地笑了。   然后,悄无声息地走了。   “有人来过?”   的场像是在找什么,眼睛一直打量着后院。我坐在回廊的地板上,捧着茶杯,“嗯,的确有人来了。”   他的眼睛眯着,等着我老实招待。   我笑笑,指着他,“喏,这么大一个你都没看见?”   “你敢玩我?”   我踢着腿叫他让开点,“你挡着风景了。”   衣领被的场从地上揪开后,扣子掉得差不多了,我叹了口气,“得,你明儿个还得送件衣服来。”   咚。   又被他摔在了地上,还挺狠。   “这茶?”   “我泡的,要不要来一杯?保证你喝了以后走路见鬼。”   他蹬了我一眼,拂袖离去。   我从地上爬起来,坐在了先前阿英坐过的位置。他的茶,还热着。但是阿英的手,却凉冷冰冷的。   的场再来的时候带来的消息有我猜不到的,也有我猜到的。   总之,很诡异。   夏目那边没什么动静。   “我当时故意留下那两个活口的,让那两个小妖怪通风报信,难道夏目还不知道你落在我手里吗?”   的场说的和我想得不一样。   他和他的式神见我一个人在山里闲逛,便掳来了。除了我,他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听说你失踪三天?”   我眨眨眼,“你掳了我三天?”   我不由得笑了两声,视线落在对面那个人似笑非笑的眼角时,我乖乖地低下了头,“不闹了,说正经的。我好像见鬼了。”   的场不再蹬我了,只是眼神还是勾着阴魂不散的笑。   “还好大一只,是吧?”   我点点头,蹭过去,“你也见鬼了?”   连着他的笑差点都掐碎了我的下巴,“这么一只鬼,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眼泪疼得哗哗掉,我示好,“听你的呗。”   他又把我扔在了后院的地上。   三餐好吃好喝,院子有竹有水,日子实在舒服。   他送的鞋和衣服,放在了屋里。   看守的人在门口杵了两天。   “你倒是挺悠哉的嘛!”   他外出回来,我正好在院里睡了个午觉刚醒。   我笑笑,“可不嘛!每天好吃好喝好睡的,还没人来打扰我,真清净。”   “他到现在都没有找你,你不在意吗?”   我望着天,叹了口气,“我说在意吧,你肯定不信。我说无所谓,你又觉得我自以为是,在死撑。我该怎么回答你啊?”   的场破天荒地挨着我坐下,“如果夏目明天还没来找你,你会不会失望?”   我楞了楞,看看天,“不会。”   但我可能会哭吧。   很久,我才笑出来。   晚上才吃了一点饭后,阿英便来了。果然带来了他摘的红色果子,我好奇地问他,“你又去山里了?”   他也好奇地看着我,“干吗像是见了鬼似的盯着我看。我又不是鬼。”   我便低下头吮着果子,给他吃,他摇头不要。   “又皱眉了?”   我皱着眉直撇嘴,“比茶还苦。”   阿英笑得静悄悄的,“那你还吃?”   虽然很苦,但每次吃完后,我的心情就会好很多。说来也奇怪。   “眼睛还疼吗?”   阿英怎么会知道这个。   他没再说下去,我也没问。后来的场到了后院,似乎每天大半夜的,他都要过来看一下情况。   连只苍蝇都没来过。   他瞅了一我眼便回去了。   “施主慢走!”   阿英在我面前忽然出现,温和的笑着,但是,今晚却很古怪。他一直盯着的场离去时的背影。   我扭扭脖子又在地上躺了会。   迷迷糊糊好像地在摇晃。   我勉强睁开眼皮,看到了阿英,还有,一身红衣的玉姬。好像还有谁在,是谁呢?他忽然回过身,脸丑得……   我吓醒了。   原来只是个梦。   我揉着鼻子,有腥味传过来,从很远的地方。当时没有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对血腥很敏感,   等到自己下了地牢,全是尸体,还被一具尸体差点撞死。   我撇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又从外面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啊?”   “你说你吗?”   懒得搭理他。   我驮着他出去治伤,他在我身上动手动脚的,“不闹了,说正经的,你是不是也巴着我赶紧死呢。”   我把他往屋里一扔。   阿英眼巴巴地在屋里团团转,不停地捶打着我。   “秋荷笨蛋,笨蛋,笨蛋。”   “笨蛋,笨蛋。”   阿英得眼泪都化了。   我看着他笑了。   蒲萝寺的阿英,口口声声阿弥陀佛,以鱼普渡众人,救了我。性格善良又古怪,对我有种说不出的温和。   他总是在笑。   这会儿反倒哭闹得跟个小孩似的。   “秋荷笨蛋,笨蛋。”   “笨蛋,笨蛋。”   “秋荷笨死了,笨死了……”   阿英一直骂我是笨蛋,我也觉着我是够蠢的。   蠢的去救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   不知道落着什么好,就这样躺在这么个反复无常的男人身上,我不是笨蛋是什么。   “当家的你没事吧?”   老女人的声音。   我又是那副睁不开眼的死相。   “我已经没事了,七濑,你先去地牢收拾下。估计它已经逃了,这个之后再说吧。”   “他是?”   “别问那么多了,先出去吧。”   我睁了睁虚弱的眼皮,眼睛疼。   阿英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还在哭。   “秋荷笨蛋,笨蛋。”   “笨蛋,笨蛋。”   不知道是不是我感觉错了,好像有人在抱我。我懒得睁开眼睛,反正只是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门口一阵吵声。   我本来在后院拿个碗呆呆地喝水吐水,听到声音后,立即撒腿往门口跑。只是,身后被人死死地揪住了衣领。   “一见到老相好就把我忘了?”   我撇了他一眼,直冲夏目招手,“夏目,你们怎么到现在才来啊?”   名取对身后的人一笑,“的场,能先松开你的手吗?”   “我要是不松开呢?”   名取往前一步,“你……”   夏目急得巴巴地看着我。   我眼眶一热,嗷嗷地哭闹起来,“夏目,这个死变态。不给我饭吃,不让我睡觉,每天都来烦我。他还撕破了我的衣服,他还,还,想,想……”   我打起了嗝。   夏目眼眶跟着湿了,“月,别哭,我们这就带你回家。”   我想回那个为我亮着灯的小屋了。   的场斜着眼睛对我笑笑,“你真够忘恩负义啊。要不是我把你带回来,你早在山里不知道被谁勾去了魂成了别人的点心了。”   哼。   我撇过头不理他。   他扭过头,“别不理人嘛。我对你不好吗?还是昨晚让你不舒服了?”   昨晚压着我睡到天亮,心脏差点不跳了。   我抽了抽嘴角,“死变态。”   夏目家的猫也到了,一见面就龇牙咧嘴的。   还好被夏目拉住了,不然非得咬的场一块肉下来。   的场原本就是为了引夏目来才设下我这个诱饵。如今,人就在面前,我戳了戳他手指,“人到了,就别再做戏了。”   他幽幽地晃了一会神。   这才松手,我理了理领口,对他有些不满,“做个戏而已,你那么认真干吗。”   “月!”   夏目巴巴地等着我过去呢。   我笑了笑,走过去时眼前一黑,有人挡在前面。   “喂,你挡着路了。”   “哦?就当我故意的吧。”   “你什么意思?”   三个人一起看向的场,我也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你输了?”   的场的手背向后头,“是吗,我可是记得你说过你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夏目,不是吗?呐,夏目贵志,他说就算你不来找他,他也不会失望,因为他从来都没相信过你们。”   “秋荷,你先过来。”   是名取,他招手叫我过去。   只是,那一瞬间,我看到夏目落寞的神情落在了地上。他再抬起头时,眼睛好温柔,“月,你快点过来。”   我傻傻地跟着他的声音过去了。   “你真是个笨蛋。”   蒲萝寺的和尚想要渡人,但是他却不知道他渡的究竟是谁。   的场想我留下,但是却留不住我的心。   我执意要跟夏目回去,回那个有灯的地方。   夏目的猫冲着的场直甩尾巴,得意洋洋的样子,“哼。”   夏目和的场以后碰着有得缠了。   “月,怎么了?”   出了院子我才发觉原来这些天我没有留意到那个院子除了竹林和水,还有更好的。只要我往外看,就会看到满天通红。   一眼地自在,原来就在我眼前。   他关着我不许我乱走,但是却把半个天空的自由留给了我。   我回过头,他还在门口杵着。   我笑了笑,忽然咧着嘴冲他做了个鬼脸。阿英就在我旁边跟着,他也学着我冲着后头做了个鬼脸,还念了句阿弥陀佛。   我抱着夏目的胳膊再也没有回过头。   啪!   打得我差点懵了。   “你这几天到底去哪了?你是不是想急死我们啊?”   塔子被滋拉住以后,她捂着脸哭了。   原来这个女人还会为我哭。   “塔子阿姨,你就不要生气了。回来的路上,我已经狠狠地骂过月了。他也不是故意的,都怪我没有和他一起,不然连他昏倒都不知道。幸好被一个好心的人发现救了他,身体好了才能回来。”   塔子听了搂过我,“打疼你了吧?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真的把我们急死了。”   我犹豫要不要抱住她。   她在哭泣依旧还在我身上抽泣,不一会儿,断断续续地擦掉后去晚饭了。   “怎么吃得这么少?不喜欢吗?”   连塔子也皱眉了,不知道该为我夹什么。   我硬撑着吃了点,“我胃不太好,你们别管我,过两天就好了。”   我看了夏目一眼便回房了。   “月,你没事吧?”   回来后,夏目总是眼着我,生怕我又丢了。   阿英就坐在他身后,夏目却看不见。我曾经试着闭起右眼,和左眼,阿英始终就在眼前。   我问夏目,“你知道蒲萝寺吗?”   他果然一脸茫然,摇头,“没听说过。怎么了?”   我说没事,耳边却听到了阿弥陀佛声。   后来我又问他,“我失踪的这几天,你,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天我从田沼家回来后,便在八原昏倒了。后来被的场带走时被中级的妖怪发现了,便来向他报信。他找到名取,才找到的场家。   只是我不明白了,如果三天前是的场把我从八原带走的,那我在蒲萝寺的三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看着阿英,他只是温和地对我笑笑,然后念经。   我好像无缘无故丢了三天。   那夏目,我再试探他一下,“这个屋里除了你,我,你还看见什么了?”   夏目那双能眼睛,居然也会有茫然的时候。   他看不到阿英。   也就是说阿英不是妖怪。   他也曾说过他不是鬼。看来,我得先弄清蒲萝寺是怎么一回事才能弄清阿英的底细。好在,阿英从头到尾很温和。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学校呢。”   我挤进了夏目的被里。   “阿弥陀佛。”   阿英始终坐在床边念着经。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月的胃口最近差了好多,我想给他熬点粥养养胃。我不知道他喜欢哪种口味,想多做几种,得先准备一下材料明天一早煮粥用。”   “我也发现月最近吃得越来越少,几乎都不怎么吃饭的。你别搞得太晚了,小心身体。”   “等我忙完了就去睡。你快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送他们两个上学呢。”   “是啊,上次听夏目说,我送月去学校,他似乎特别高兴。”   “那天他从学校回来还帮我摘菜呢。”   “月他,他应该很恨他的父亲吧?”   “谁知道呢……以后别在他面前再提这件事了,省得他难过。”   男人打了个哈欠,被女人撵到屋里睡觉。   女人在厨房里忙活着煮粥的事。   第二天,太阳红通通的照进院里,我红着眼睛叫醒了夏目。   昨晚夏目又被噩梦缠身。   “夏目,今晚你回你房睡吧。”   他发楞没再刷牙。   我骗他说我最近想看H杂志,如果他不介意我当着他的面手ying,他尽管跟着。   夏目红着脸骂了句下流。   喷了我一脸牙膏沫。   “我,我,我……”   午休的时候,田沼过来找我,夏目冲我使使眼色。   我从他家离开后便失踪了。   田沼找我找疯了,他怪自己那晚没有跟过来。我失踪的这些天,夏目说经常看到田沼神不守魂的在外面瞎晃。   “你不恼我了?”   我那天把田沼闹得满脸通红,他羞得不跟过来。   田沼和夏目一样,身上都有着干净的味道,“田沼,你真好闻。”   他闷在肩上呵呵地笑了,“你才是。”   “我也真是,明知道你是捉弄我,我却脸皮薄得不知道要怎么办。结果,把你弄丢了。”   “田沼,我以后还会捉弄你的。”   “没,没事,你捉弄吧,只要你以后别再无缘无故地不见了。”   “哈?你说得哦,别后悔。”   “嗯,不,不后悔。只要你别再丢了就行。”   在学校,我依旧还和石仓老师有着肉体关系。   我让他干,他保夏目顺利毕业。   偷来的欢娱,我们做得昏天暗地。他射了,我才好穿衣服走人。   “你总算出来了。”   田沼一直在门口等,我知道。   我笑笑,“老师啰嗦起来,你是知道的。好了,我肚子饿了,我们吃点东西吧。”   “老师今天说什么了?”   “呃,人生。”   “人生?好像挺深的,我不太明白。”   “其实我也不没听明白。”   “是吗,也有秋荷不懂的?”   秋荷的人生挺好懂的。   石仓说他还单着呢,问我要不要毕业后跟着他。我们不过玩玩罢了,等到夏目毕业后,便不再来往。石仓说他的人生有些放不下我,而我的人生太年轻,外面的世界太乱,怕我被别人骗。   他以为我嫌他只是个老师。不过,他也只能是老师。   老师的人生毕业后就结束了。   而我没有想那么多,只要像现在就行了。   “你好,请问是秋荷先生吗?”   老男人找上门,可能是以前做过的老相好。但老女人的话,我猜想会不会是别的老婆找上门。不过,看她一脸平静,不像上门找茬的。   我和塔子说过后和她出去了。   她选了家咖啡厅。   我问她,“你找我有事吗?”   她自我介绍,说姓七濑。她今天找我出来,是为了一件事,“前两天你救了我们当家的,我是来表示谢意的。”   我懵懂地眨着眼,“当家的?谁啊?”   七濑呵呵地笑了,“我们的场一族在除妖界算得是鼎鼎有名,想必名取先生应该和你提到过。至于我们当家的场静司先生,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我惊讶地睁大眼,“谁是的场静司?”   七濑的表情像是比我还惊讶,“秋荷先生忘了吗,前两天您还在我们的场家做过客呢。”   我恍然一笑,“哦,你说得是那个死变态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阿英老在我面前晃悠,夏目居然看不见。   连名取也看不见阿英。   而且我发现,我心里只要念叨着不让阿英出现,他就不会出现。所以,我猜测,阿英只是出现在我的脑里。   我把夏目撵回他房里后,很少再看到他哭红的眼睛。   果然他每晚噩梦缠身和我有关。   上次找我的老太婆说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变态的意思。   我回是回绝了,但是他们并没死心的样子。   正好碰见在外面拍杂志的名取时,本来想和他说这件事,毕竟他和的场挺熟的。谁知他也提了这件事,还是绕着弯说的,“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呢。要是继续上学的话,你们两个人的学费应该会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吧,不知道藤原先生有没有考虑过,毕竟两个孩子……”   夏目被他的话套了进去,“月比我聪明多了,肯定是让他上学,我就算了吧。我会找工作帮滋叔叔的,我希望月可以继续念书……”   名取挑着笑容看我,“那月呢,月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呵呵地一挑眉,“哎,我还想找份工作把夏目养起来呢。你瞧他细皮嫩肉的,能干什么呀?也就跟个小媳妇似的兜着围裙在厨房里瞎忙活,能弄出个一汤一菜就不错了。”   “月”   夏目不满地瞥了我一眼。   名取含糊其辞地笑笑,“说夏目细皮嫩肉的,难道你不是吗?”   “你们两个在藤原家还好吧?没有不方便吧?”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我就是不愿意顺着他的心思往下说,而且我也在桌子下阻止了夏目。   我并不讨厌名取。只是我这人懒惯了,只想过些平淡的日子。名取做的事情并不平淡,反而会让我和夏目很麻烦。   夏目脸皮薄。名取老帮他,夏目觉着欠了他人情,总想着能一次性还清。   所以,名取也好,的场也罢。他们除他们的妖,我和夏目只想过些细水长流的普通家庭生活。我们不想要什么刺激的日子,怕心脏负荷不了。夏目一向软弱,性子优柔寡断的。对人也好,对妖也罢,老是狠不下心。   趁着夏目去卫生间的时候,我把话当着名取的面挑明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但是我们只想做些自己想做事情。如果他愿意,我不会拦着你们。他要是不干,你们也不能强迫他。”   “放心吧,我不会勉强他的,也不会强迫你。”   我无法放心。名取好说话,那位叫的场可不像他这么好说话。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夏目,可见脸皮之厚。早知道那晚就让他死了算了,耳朵倒清净了。   “的场是有点麻烦。他那人只要是想做的就一定要做到,他看上的人不达目的是不会轻易撒手的。”   我苦着脸,“切,那人得多倒霉啊,被个死变态看中。”   名取巧妙地用帽子遮住了我的脸,“看中你们的又何止死变态一个呢。哎,只是这个人一点都不懂我的心,老是不接受我的好意,我挺不好受的。”   他笑得让我的发楞。   “月,名取先生,你们,你们两个,在干吗呀?”   夏目不知怎的满脸通红。   名取坐回后,我偶然发觉有黑影在窗外偷窥。   夏目也有所察觉,只是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喝茶。   说好一起回去,夏目在路上遇见了以前的同学。   “月?”   我被落下和名取顺路回去。   他看着我故意叹气,“就这么不想单独和我在一起吗?瞧你失魂落魄的。”   我咧着嘴笑,“你们太贪心了,一下子想要两个。”   “你不是拒绝了吗?=   “要不,我再考虑考虑?”   “真的?”   他欣喜地看着我。   我笑得没个正经样,“那你到底想要谁呢?我?还是夏目……”   他知道我在耍他,笑着说我是个坏蛋。   我现在在藤原家的确有些不方便,虽然他们迟早会怀疑,但暂时我还不想离开。我在门口犹豫了一会,才想通,“饿死了,饿死了。”   我很久不知道饿了。   “秋荷!”   田森先生又来了。   塔子说他是特意来看我的,还带了礼物。   “我累了,先回房了。”   我的冷淡让塔子呆了半天,她尴尬地笑笑,“秋荷,田森先生他,他……”   我上楼便关上了门。   田森竟然跟过来,我捂住耳朵不想听他说话。   他只能走了。我在窗外看到田森犹犹豫豫的样子,他回过头时往楼上看了几眼,神情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等到夏目回来我才下楼。塔子说田森一家明天要搬到东京了,好像和他生病的老婆有关。他临走时,除了给我们的礼物,还有其他东西,说是我以前弄丢的。   “月,我把东西放在你房里了哦。”   之后我就没放在心上。   我们在塔子看着的情况下吃完早饭,滋在看报纸,“又是车祸,两个都死了,真惨。”   “你再不吃饭惨的就是你了。”   塔子一叉腰,瞪着磨叽的丈夫准备收盘。   我和夏目笑笑,被滋看见,“你们两个小鬼笑什么笑,还不赶紧去学校。”   我们在路上遇见了多轨,还有笹田。   大家都在这个时间扎堆的出现,后来还有西村,北本,以及田沼。   “昨晚的电视看了吗?”   女生和女生的话。   西村还在向夏目打听多轨的喜好,多轨瞟了一眼,西村立即就不问了。   “你昨天出去了吗?”   我和他们一起笑着看西村满脸通红的,被田沼一问,楞了一下,笑笑,“嗯,昨天和夏目出去买东西了。你找我了?”   “这是你丢的吧?”   是我的十字架。   上次丢在八原的草地里,田沼那些天发疯似的找我时捡到的。   哦,对了。我就是为了找十字架才会昏倒在八原的草地里,至于是什么缘故才会昏倒,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戴好后,我觉得心里踏实了。   田沼在一旁看着我笑,“这个十字架蛮特别的。”   做工挺细致的,和一般的十字架不是特别一样。我就记得是别人送的,但却想不起来是谁。   “晚上村子里有烟花大会,你来吗?”   村子为了庆祝明年开春有个好天气,特意弄的祭祀大会。到时,会有人摆摊,好吃好玩的都会有,夏目说很热闹。   家里的猫从一早开始就叫唤着烟花大会。   “来吗?”   田沼说得很小声。   我点点头,“嗯,好。”   他有些青涩地脸红起来,和西村刚才的表情差不多,“那晚上,我来找你。”   我抿着嘴说好。   一路上,田沼问我冷不冷?   他说我穿得挺少,怕我冻着,又把自己的围巾给我系上了。   结果,被西村看见了狠狠地笑话了他一番,“田沼先生,我也好冷好冻啊,人家也想要嘛……”   他们追追打打的被夏目拉住了。   “他们闹着玩的,你别放在心上。”   多轨怕我生气西村的玩笑。   她现在比之前认识她的时候开朗了很多,“不过,田沼是挺关心你的。”   “是啊,他是关心我。”   我一直都知道。   田沼是个迟钝的人,他把我们都搁在心里,只是孰轻孰重,他本人还没有意识到。等到他想明白会来找我说的,到时我再给他答案也不迟。   我把脖颈捂在了围巾里,闻着他留下来的味道。   我猜想以后他会找上门他便来了。   轮到我值日,倒完垃圾,就看见一个男人靠在学校后墙的大树上,勾着眼睛在笑,又冲我勾了勾手指。   “我不知道七濑私下里找你了。”   呃?   不是他的意思,很快我就错了,“不过,七濑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我拎着垃圾筒杵在他跟前,“哦。”   又被人揪住了衣领,他死不松手,“怎么一见到我就跑呢?这么久没见,都没想我吗?”   我点点头,又使劲摇头。   他一笑,“你又点头又摇头的什么意思?”   “我说没想吧,你肯定得不乐意了。难得你来找我,我还挺不稀罕的,谁会受得了我这冷淡的表情?我要说想了,那也是实话。只是我想得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没想惹他。   但是也不想顺着他的意思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不管那天我为何昏倒,他救我是事实。虽然期间磕磕碰碰,我和他大眼瞪小眼的,一天三餐倒一顿没落。   我也是个不喜欢欠人的,才会救他。   所以,“我以为我们两清了。”   直到他冲我直咂嘴,我放好垃圾筒坐下瞅着他,“给个痛快好吧?”   的场又勾着似笑不笑的意思冲我招招手。   又是一桌好菜,滋今晚多喝了点。   “月?”   田沼比说好的时间早到了。   他瞅我还在吃饭,“我,我,我我……”   他想走,塔子给他倒了茶。   我还是吃不多,回房换了大衣便下楼了,田沼的围巾也没还他。   后来我们和西村他们在村口集合。   他们说好先去各个摊上猜猜,然后再到村头最高的地方看烟花。大家晚上吃得都少,都为了摊上的小吃。   老和他们在一起,我也变了不少。   “这里在烤鱿鱼,好大,好香啊,你们快过来。”   我总是跟在他们后头。   黑夜长长的路,以前觉得没意思。现在和他们在一起,依旧还是没意思。但是,我不再是一个人了。一抬头,就看见他们在人群里冲我招手,“月,快点跟过来。”   我混在他们之间。   “月,张嘴。”   我还在听他们说笑。   我们一路逛过去,人太多,很快就被挤散了。我看到夏目在前面,走过去又被村里的人挤到一边,正好撞着田沼。   “别走散了。”   就和在古村时那样,他没有在意,我知道他握得比上前还紧。 作者有话要说:  田沼是个好孩子。于秋荷,他一直懵懵懂懂的。      ☆、第21章   藤原家的庭院,转眼,枯叶在猫印里脆嘎嘎地碎了。   一恍眼。常常留连在树上的妖怪不知去向。   我和夏目都自作聪明地为明年谁继续上学,谁赚钱养钱暗暗定了着落。   一个转身。塔子阿姨炖好了大骨汤。   馋的猫眯着眼睛赖在厨房不走。   夏目拎着几份去了西村他们几个人的家。我去田沼家。   塔子捋着头发站在门口笑着叫我们早去早回。   八原的寺院在太阳落去的那个方向,有些远。但是我还是放慢了脚步,怕会撒出来。有时还停下看看,摸摸它的温度才觉着安心。   落山的太阳就在我眼前,我往前一点,它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不曾变过。   我笑笑,用袖子挡住受伤的眼睛。   黑呼呼的影子藏在了太阳落山的方向,还有树后。   寺院只有住持一人,田沼出去还没有回来。   本来我放下东西后要走,住持留我坐会。他去泡茶,我在他们的后院里四处转悠。   田沼的房间我去过几次,每次来,都是那么干净,就连被子也叠得好好的。我在床边坐下,推开了窗户。   院里的水浅浅地飘着落叶。   吹风了,水里有条影子在墙上一晃而过。   我刚用被子蒙住头时,听到了声音。呜呜呜呜。像风,却不是风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居然跟着声音又走到了那扇曾经装着佛龛的神社门前。   田沼说过,这间房不能随便进去。   但我没有忍住。因为呜呜呜呜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我上次来的时候差点撕了封印。这次,佛龛不在神社里。可能是上次被我吓到了,住持他们放到别的地方藏着了。也好。我怕我会管不住自己的好奇。   右眼又开始跳了。   我揉着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碰了一身灰。   走的时候,脑膜被砸了一下。原来,有东西从屋梁上掉了下来。   我还没来得及捡起来,一抬头,是田沼回来了,“回来了?”   他笑着捡起来,眯着眼睛,“我在路上看到夏目才知道你会过来。怕你等急了,就赶回来了。”   我点点头,哦了一声,问他,“那是什么东西?”   他说像是画。   说是落了好多的灰,叫我别碰。   不过,他却从来不知道神社的会有这卷东西。   正当我们好奇地打好卷轴时,才露出圆圆的尖角就被人打断了。住持笑笑,把画拿走了,“这里不是你们两个久呆的地方,早些出来吧。”   “住持先生,那画……”   “阿弥陀佛,秋荷同学,茶该凉了。”   住持好像不愿多说。   我和田沼面面相觑,只好回到后院了。   后来,趁着住持不在,我问田沼,“你看到什么了?”   田沼不敢肯定,当时天色有些暗,他大约看到画里有座山,山里有个房子。   我没看到。但是那满满的灰里夹杂的气味,还有那露出的圆圆的尖角,呜呜呜呜的似曾相识。   “月,你怎么了?好像很困是的。”   田沼见我要打瞌睡了,倒了杯热茶,我没接住。   “你等着,我去拿药。”   手烫红了。奇怪,却没有感觉。   我望着田沼心疼不已的神情,眼圈一湿,“疼。”   他笑不出来,小心翼翼,“搽了药消了肿就不会那么疼了。忍着点。”   我笑笑。佯装痛苦,“田沼,疼。”   田沼忽然抬起头看着我,眼睛晶莹剔透地一下到了底。那黑白分明的担忧后,藏着他还没有开窍的感情。   我也不敢吓到他。低下头,小小声,“疼。”   “嗯,再忍一会会儿就不疼了。”   他的表情就像烫到比那杯更烫的开水。很可爱。也很难过的一种神情。   我忽然哈哈大笑,“骗你的。”   田沼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眼里亮晶晶地。   我靠上前,“喂,我刚刚是骗你的。”   黑亮黑亮的眼睛忽然笑了,田沼笑得很浅,“嗯。”   他居然不生气。   我诧异地问他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他低下头,嘴边在笑,“嗯。你刚刚在骗我嘛。”   轮到我糊涂了,“你不生气?”   田沼摇摇头。   不过,他神情又开始不开窍了,“谁让你爱捉弄我呢。”   我笑笑,“我回去了。记得喝完洗干净以后还我。”   他啊了一声,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已经走了。   田沼家的寺院,铃铛是六角的。   声音也是叮叮当当的。   远处,楼道里有木鱼敲打的声音。   香火烧着。   住持和尚又开始念经了。   回过头,不知怎的,我好像又听见了呜呜呜呜的声音,还有木鱼声。   袖子挡住的黑影有一个落进山里,另外一个仍旧在树林里。   跟鬼影似的讨厌,我停下,它也停了下来,“都这么大人了,就别玩捉迷藏了。大晚上的,慎得慌。”   “你好像不是很想见到我吗?”   他总算露面了。   呵呵。我嘴角勉强一动,“要换了是你。老有个影子成天没事地在后头跟着你,你会怎么样?”   “换作是我,我肯定会宰了他。”   我听了直叹气,“你这人怎么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   他忽然咯咯地笑了,“可是,你看到我时的神情分明就有杀气。”   “我要是想杀你,也就不费那个力气救你了。废话少说,找我什么事?”   “呃,也没什么,就是对你的身体很感兴趣。”   我狭促地瞅了的场一眼,有红色的光在夜色里闪烁,“你是对它感兴趣吧?”   的场楞了楞,“你把它藏在了眼睛里?”   我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把那么重要的珠子给你吗?”   我还是一无所知。   的场笑我真够笨的。别人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到了我手里,就没好好用过。   我看他的神情不怀好意,“你想要它?”   他拖着腮帮子看着,“你肯送我?”   哼。我都懒得回答他。   他忽然笑了。   跟着他身边的式神唰的一下飞了过来,我喊了句,“你个土匪……”   我的手里空空的。   他笑得像是得手了,“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刚刚我问你,你那么不确定地直摇头呢。”   的场来劲了,“你是怎么让它躲在眼睛里的?”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心稍微平静了后,也没想太多。玉姬的珠子又出现在夜晚的空中,莹莹闪着红光。   的场马上要抢的架势。   珠子又不见了。   的场试过几次后连连失手,笑着说不玩了,“这抢个东西也太费劲了吧。哎,算了,不要了。反   正你不愿意,谁也抢不了。”   我倒是意外他没有因为失手而恼羞成怒。   听到叹气了,的场忽然板着脸走过来,要打人的样子,“臭小子。敢叫我土匪。”   他扬起的大手掌只是装装样子。   回去的路上,的场才算把话说明白。玉姬把珠子放进我体内的动机他也不是很清楚,但肯定不会   没有因由的。不过,现在看来,谁也想不到珠子已经有了我感情。它会感应到我的反应而做出反应。   就像刚刚。的场想抢。珠子自己本身做出了反应躲进了眼睛里。   “还有谁知道这个珠子的事?”   古村回来后,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估计没多少人知道。   “它虽然只听你的。但是,它不见得会给你带来好事。如果你不想惹麻烦,就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他忽然走过来,“既然它会给你惹麻烦。不如,你还是给我吧。”   珠子又被他吓得躲起来了。   的场摊手笑着说,“看来我得用骗的了。”   这声音说得非让我听见。我瞅了他一眼,当作没听见。在路口的时候,让他不要再跟着了。其实   关于他今天来的目的,名取或多或少和我们提到最近有个除妖的事情。   这件事,夏目还不知道。我也没让夏目知道。   在春天来临之前,我想和夏目一起维持着心里的那点小心思。   其他事情,和我们的事情比起来都是狗屁。   名取尴尬地碰了钉子。   “回家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吧。”   的场被噎得有杀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我最近经常会和的场幽会。   每次他见到我都笑眯眯的。分手的时候,他还算温柔地目送我离开。只是,那道温柔的目光太灼热了,我总是笑他。说他笑得一脸杀气,太不解风情了。   他说我嫉妒夏目。   我笑着点头承认。我嫉妒他们有事没事地老是来烦夏目。我就不想让他们和夏目单独接触,尤其一个个都是算计的心眼。夏目多简单的人啊。算计他,还不如算计我呢。   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我和他老是单独见面。偷偷摸摸的,大家玩得也挺开心。   后来我才知道在昏迷的那天,的场就在八原附近。他们是被一团乌鸦乌鸦的妖气给吸引过来了。不过,等到他们赶来时,妖早溜了,就剩昏倒在地的我。   听说我昏迷的时候死抓着的场的裤腿。一伙人都没掰开我的手。   我的厚脸皮救了我的小命。   我笑笑。低下头看着地上磨过的脚印,“我就是脸皮厚。”   “你这个厚脸皮的,还有脸笑,简直恬不知耻。”   的场也笑了。   错愕一闪而过在我们的视线里。像他这么精明的人,居然没有注意到那微妙的变化。我转过脸,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对着天空傻笑。   我和夏目有些相似。因为眼睛。   但我和夏目不同。我没有他那副善柔弱的心。我随心所欲,从来不为别人考虑。   这也是的场愿意和我见面的原因了。   他们家需要对他们有用的帮手。一开始他们看上夏目,因为他灵力很强。但是,夏目太柔弱了。的场作为当家人总归是有自己的想法。灵力强虽然很吸引人,但是那副柔弱的性格真的是太碍事了。   正好,的场碰见了我。   有些事真的是躲不掉的。我躲掉了名取,现在又来个的场。想想,还真是蛮头疼的。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难,只不过,我想了想,一个的场家不算事,还有两个,三个,四五个像的场家的这些人会出现。   我承认。有好几次我动了杀念。也差点让它们动手了。   但是心思每次都会被看穿。的场明知道我想干嘛,他还在慢悠悠地扯着刚刚断掉的话题,然后,一只手掐住我的脖子,笑得那叫阴阳怪气,“小鬼就是小鬼。”   他是想说,我的一切举动他早就洞悉了。甭和他玩阴的。   我想想也是。和狐狸耍心计,瞎折腾。   没能下得了手。之后他叫我出来,我也算老老实实地。   有时,我们见面直接动手动脚。一番你撕我扯后,地上,血肉模糊,我也挺挺狼狈,衣服都破了。闻到血,它们在眼睛里有些不安分。我按着眼睛,故意在他面前唉声叹气,“你啊,简直就是一禽兽。”   的场叉着腰,“小鬼就是小鬼。”   “我不管。衣服坏了,你得赔我。得赔新的。”   “那我们的场家的式神呢?你赔吗?”   我瞧了一眼地上的血肉,白了一眼,“赔?赔什么?地上那堆烂肉?”   的场没有说话。不过,我也搞不清他在想什么。   这个人很难捉摸。   你以为他翻脸不认人了。可是第二天,包好的新衣服送到了藤原家。指名,送给我的。藤原一家老小一脸迷茫地看着我,我自然不客气地收下了。   刻意穿着他送的衣服让他撕。   在那以后,藤原家除了收到衣服,还有花。我特别要的白百合。还有糖果,巧克力。   藤原家又是楞楞惊惊的表情,我只好承认,“别这样看着我。我老实承认还不行吗?”   塔子阿姨不确定地问我,“月,你在和谁交往吗?”   我笑得那叫一个甜蜜。   一蹦一跳地跑上楼。嘴里,还含着糖果。   家里总是到处花香。真好闻。巧克力,我分给了田沼他们。只有糖果,我谁也没给。   我和石仓老师趁着学校快放假又溜上了保健室的床。他趴在我身上,每一下,抽得很用力,他问我,痛吗?   “嗯。甜。”   一个声音。一个答案。   答非所问又怎样。你情,我愿。我们在玩一个游戏。游戏里,大家都有各自的角色。我们演好自己的角色直到最后游戏结束,谁也不要追问当时的那个答案是谁回答的。   不值得让人惦记的问题。   完事后,我的右眼老是跳。   田沼还在学校的大门口等着。我从楼上的窗户看到他时,田沼也往这边看过来了。等待一个人,是那么安安静静的。我冲他笑了,去了卫生间。   抠着那个答案,直到白色的液体从腿间流出来。   我恍恍惚惚地舔到了甜甜的味道。睁开眼,田沼温柔地看着我,“你呀,有时真像个小孩子。”   我笑了,问他,“要吃吗?”   田沼糊涂了。“不是就剩一个了吗?”   舔了舔,才舍得从嘴里拿出来。递到田沼嘴边,“要吃吗?”   田沼懵懵懂懂地张开了嘴,我忽然后悔了。   吓了他一跳,弄得我自己心跳得很厉害。   田沼忽然笑了,“你啊,又耍我了。”   我伫立在路口看着他哭笑不得的表情,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   田沼见我神不守舍的样子,也有点吓住,“月,我没有生气。真的,我早就习惯了。”   “是吗?”   “嗯。是啊。”   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渐暗的灯光下,田沼搓着手,说了声,真冷。“今晚会下雪吗?”   我说不知道。问他,“你喜欢雪?”   “嗯。喜欢。”   我从那双渴望的神情里看向渐黑的身后,手微微一扬,寂静的八原顿时一片白光。我笑着指着身后,“田沼,你看,那是什么?”   他一脸地吃惊,顿时笑开了,“月,下雪了。下雪了。”   “嗯。”   田沼开心地追着雪花跑,我在他身后跟着。   雪花也落到了我手里,我一扬,雪,落得更大了。我对它们说,“他是个好人,你们好好地陪他玩。”   它们听话地陪着他蹦蹦跳跳。   雪下了整个晚上。   我失眠了。田沼也没睡好。直到凌晨,他还在说,等雪化了,带我去个有趣的地方。   没等到那个神秘的地方被雪融化,塔子阿姨在家忽然病倒了。她浑身发热,可是用什么方法都退不了热。现在,将塔子阿姨送进了医院,夏目和滋叔叔在医院陪着。   我回来帮塔子阿姨拿两件换洗衣服。   拿行李包时,碰到了什么东西从衣柜里滚出来。   是幅画卷。   画卷泛黄的颜色,就像我知道在哪里见过似的。我不敢肯定,也不敢打开。那个女人还在医院里躺着,她还在等我拿衣服。我把画卷又放回了原处。   晚上,滋叔叔一口气都没吃。   “夏目,月,你们两个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学呢。你阿姨这里有我陪着就行了。”   塔子阿姨还是没有退热。   夏目无措地看着我,“月,还是你先回去吧。我留下来陪着塔子阿姨。”   最看不惯这种明明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留下来添堵。   我心情烦燥,“夏目,要么你乖乖地和我走,要么我把你打晕了扛你走,你挑哪个?”   “月!”   我有些不耐烦,直接拎着他的衣领就往门口,“滋叔叔,我们走了。”   “你,你们两个,慢点。”   “月,松手,你松手!”   夏目摔在了走廊口,“月,你干吗呀?”   我才恼火,“我还想问你干吗呢?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滋根本不想我们留下来,你看不出来吗?你干吗还要留下来给他添堵?”   “可是,可是我担心……”   “你给我闭嘴吧。就我们担心,那个男人他不担心是吧?你可别忘了他们两是什么关系?执子之手,与之偕老,这两句书里写的,你没忘吧?几十年的感情,你看不见并不代表它已经淡了。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夏目,你还小,还不懂。有的时候,他们需要一个私人的空间去面对脆弱。我们别打扰他,好吗?”   夏目柔弱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滋叔叔他会哭吗?”   可能吧。   我不想知道会不会。   回去的路上,夏目问我,“塔子阿姨明天会醒吗?”   我停住,不懂得看着他,“会醒怎么样?不会醒又怎么样?”   “那怎么行?如果塔子阿姨一直醒不过来,那我……”   夏目会怎么样。   我等着他说下去。但是,夏目也迷茫了。   其实,有些事情因为适应了反而不敢去面对了。像我,像夏目,本就是无家可归的人。到最后,不过再次无家可归罢了。因为习惯了藤原家的生活,我们都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晚上好不容易哄骗夏目睡着。   轮到我失眠了。   我好像不知道困了,就像不知道饿似的。   我睁开了右眼,玉姬的珠子悬在了房里,闪着红红的光。   “等会儿我们试试好吗?”   它像是听懂了。温顺地进到眼睛里。   等到人睡得和死了差不多了,我才又溜回医院。滋叔叔,在旁边的椅上睡着了。   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依偎着塔子阿姨的身上,“我想了想,这个家还得你做饭。我们都不会。”   珠子不知道怎么了,眼睛疼得像针一样。   闹得人都惊醒了,我赶紧从病房里跑出来。屋里的灯亮了,滋叔叔忽然走出房门,往门口看了看。然后,又进去了。我偷偷地跑过去,在门缝里偷看了几下。   滋叔叔在倒水。   塔子阿姨像睡着了似的。   床边,居然是那幅被我压在衣柜下的画卷。。。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第二天早上,我和夏目带着半熟不熟的早饭去了医院。他们弄吃的时候,我将画卷偷偷地扔掉了。   心理作崇吧。心情确实放松了些。   一整天夏目都在桌上打瞌睡。我在中间的时候从教室里溜了出来。一开始是在学校里瞎转悠,后来右眼跳得心慌慌的,只能坐在了围墙上。   右眼跳,没有好事。   “月!你又偷懒了。”   我眯着眼睛,笑笑,“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现在简直是我的跟屁虫。”   惊讶之余的迟钝。耳朵根都红了。田沼不太自然地不知是走还是留时,我拉住了他,“上来。陪我坐会。”   他见我一直看着天空,“你在看什么?”   我摇摇头,笑笑,“我如果不看着天的话。就会看见你一直盯着我看。”   他总是经不起捉弄的。急了,总是结结巴巴。“月。你……”   我怔怔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睛,视线里漂亮的影子让人忍不住向前靠近。   “月……”   田沼莫名其妙地叫了声。   我隐隐难受着。“我长得像我妈妈。很像很像。”   田沼笑得很天真,“怪不得呢。”   我们长得很像。   像到我和她年轻时一模一样。   我还有她的照片,问他想看吗。他很高兴地点点头。   我们约在晚上。他来我家。其实我更想他晚上能留下来陪我过夜。   名取是我们路上遇见的,他正好忙完工作。带了礼物来找我们。正好听夏目说了家里的事情。   所有人都好像魔症了。   当名取将那卷被我丢掉的画卷送给滋叔叔时,连夏目也是那副陌生的表情。就好像他从来不知道那卷画。   我糊涂了。   “月,月,月……你怎么了?怎么一副见鬼的样子?”   看来我的确见鬼了。   塔子还是老样子。昏昏沉沉的。能听到我们说话,也知道我们来看她,就是不醒。   名取说是有认识的医生。他叫滋放心,会找到让塔子醒过来的方法。   “你们老实和我说,最近家里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或者是有奇怪的东西进来过?”   连名取也怀疑塔子病的奇怪。   夏目是个敏感的体质。最近,他有些和以前不一样。   我脑子里只有那卷画。   我光顾着想从名取那里打听那卷画的下落,把田沼晚上要过来的事情给忘了。他在门口坐了很久,见我进到院子才姗姗地笑着向我走过来,“回来了啊?”   我怪他是笨蛋。“来了多久?   他笑笑。摸摸头,“刚来一会儿。”   直到他进屋的时候,我发觉他手都冻僵了。这个骗子。   “相册在我房里。你先上去等着。”   我到厨房烧了水泡茶。   田沼就像院里的那棵树一样,笔直地坐在地上。笑笑,“你的房间怎么有股檀香的味道。”   哦。我也想起来了。很久前有位僧人路过藤原家讨了碗水喝,人走后留下了香。“她说我晚上睡不好,给点上的。”   “她对你真的很好。”   嗯。我其实都明白他们的好。   我配不上和他们住在一起。一起吃饭。分享他们的好。   “月?”   我侧过脸,他正看着我,“月,你长得真得很像你的妈妈。”   是啊。我笑了。“嗯。她很漂亮吧。”   我把他没看完的相册塞在了被里。后面有张相片是她抱着我照的。照片里再耀眼的也遮不住她手臂上被打的伤。   我看着窗外。天空黑压压的。   晚饭是田沼做的。夏目拿了一份送去了医院。   田沼实在看不惯我洗碗的样子,让我烧水泡茶。一晚上,他像是有话要问,一直没开口。   太晚了,我送他到门口。   “月……”   他忽然摸着我的头发,“我,我……”   田沼楞住了。   晚上又下了雪。雪花飘在傻站在院门口田沼的大衣上。他傻傻地站着,一句话也没。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一直看着我。   我拽住了转身的衣角,低着头,“陪我。”   嗯。好。   门咣的关上了。   “夏目回来了吗?”   我拉上门,脱了外面钻进被窝,“嗯。那只死猫也一起回来了。”   田沼掖了掖被角,趴着,“你晚上几乎都没怎么吃。肚子饿吗?”   我摇摇头。说实话。我很久都没饿过了。   “你要是肚子饿了和我说声,我给你弄点吃的。”   “嗯。早点睡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声晚安,便转过身去。   过了很久。我们两个都没睡着。   我一直背对着他。不想说话。   他小声地喊了我的名字。我没理他。后来,他摸到了我的手。   一晚上。我的心跳得好快。   “月,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没想到现在连滋也病倒了。   医生说滋有些发热。吊两天水就会好。但我们都害怕,怕他也会一睡不醒。   大人都病了。学校那边,我和夏目都请了假。白天,我和夏目轮流照看。晚上,我们说好,一个人留下来,一个人看家。   早上的太阳很耀眼。   我眯着眼睛回家。路上,意外地遇见了的场。   “恐怕我最近都没时间和你私会了。我们家大人病了。”   显然,他是刻意来找我的。“秋荷月,你那颗聪明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   我不懂他说的意思,有些生气,“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   “是吗?”   他笑了。诡异的笑容下嘴唇微微眯着,“我是来帮你的。你信吗?”   我看着他,“你觉着我会信吗?”   的场摇摇头,还是笑着。“我有骗过你吗?”   我从不相信任何人。   但是这个男人,没有骗过我。   但是他不是个好人。我迷茫地看着他。忽然想通了,便对他笑了出来。“是啊。我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也不是个好人。   我跟着他走了。去了八原的山里头。   的场从未回过头。似乎从不担心我会反悔。我们走进了一片大雾。后来,他进了一个山洞。我也跟着进去了。   洞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地上有个奇怪的图案。   的场指着那个图案,说,“你知道这个图案代表着什么吗?”   我摇摇头,“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的场掩着嘴角笑眯眯的,“你看看你,总是这么聪明。”   我摆手,“像你这种人,能关注什么好事?”   哈哈。   他的笑声让人发毛,“比起夏目,我还是觉着你最好了。”   我撇了他一眼,“笑完了吗?笑完了,就说正事吧。”   的场走过来。他那双没什么温度的手指落在我的右眼眼皮上,他看着我。又不像看着我。他说,“听说过亚特米斯吗?”   死神亚特米斯。   叮叮当当。   田沼家的六角风铃惊醒了我。   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寺院门口。老和尚在扫雪,看见我微微点头,“你来了啊。”   我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走进了后院。回过身,老和尚不在了。   我竟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神社门口。田沼一直都让我靠近这个地方。   我慌张要走时,耳边,听到了呜呜呜的声音。   你要的答案就在这里。   的场的声音在我耳边咬着嘴唇。   屋里的灰遍地都是。头顶的蜘蛛网,还在。房梁上,我抬起头,果然有卷画。   我想要跑。可是门被关死了。   玉姬的珠子从眼睛里跑出来了。画卷也从房梁上缓缓飘下来。   它们等着我做出决定。   我不想知道答案。但是我一直在哭。   “阿英。”   我哭着喊他。   画卷自己打开了。他从画里走下来,搂着我,“你怎么又哭了。”   对不起。   阿英摇摇头。温和地笑着。   他拉着我走进了画里。   在那棵温暖的树下,他始终握着我的手,看着我哭。   “亚特米斯。”   “嗯。”   一双巨大的翅膀张开时落下了白色的羽毛。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几章就完结了。      ☆、第24章   “最近八原是中邪了吗?还是一个个都吃错东西了?”   八原的妖怪最近闹腾腾的。   丙吐了两口烟。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的那片湖水。   比起小妖怪,中级妖怪虽然没有跟着闹腾,但是最近心情也怪怪的。“中邪了!中邪了!”   大家就像得了怪病。不闹腾就难受。   听说这种怪病已经传染开了。离我们最远的北边闹得最厉害。   中妖倒了碗酒给我,被丙挡下了,“这不是你该喝的东西。”   谁说我不能喝酒?   我不信这个邪。   一口咽下了,抹了抹嘴,倒了碗酒给丙,我看着她,“你们妖怪什么时候也搞起了人类的规定?你们变了,你知道吗?”   “那你们人呢?就没变过?”   我笑笑。   有很多东西都在变。人也好。妖也好。   有的人还稀里糊涂地。   最近这里不是很太平,你还是早点回去吧。省得让夏目担心。”   我点头笑笑。   倒了很满一碗。看着这个不像样的八原,小声地笑了出来,“放心吧。恐怕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快点回去吧。”   妖怪竟也懂得牵挂。   我开始想家了。   那个有热呼呼的饭吃,有暖和被子睡觉的地方。再也没有挨打。   我收到了田森留下来的箱子。   他们走得那天特别急。没有和谁说过。田森来倒是来找过我几次,他是来带我走的。但我拒绝他了。   他走了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月,你相信人死了会有鬼魂吗?”   我不知道。   不过,死在车祸里的田森现在应该有答案了吧。   我从少管所出来后,阿佐有托他带信给我。   但是我一次都没看过阿佐的信。   我想是田森不愿我和阿佐再有联系。   田森并不坏。至少他没有烧掉阿佐的信。他保留着。或许他还算懂得珍惜别人。   我开始相信他说得是真的。   他说他喜欢我。阿佐也这样说过。   换作以前,我会一把火烧了那些信。但现在,我变了。就像丙说得那样。   他们变得像人了。我也是。   阿佐在信里叫我等他。   每封都叫我等着他。   我把信都烧掉了。连着田森的喜欢,还有阿佐的喜欢,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我现在相信他们是真的喜欢我。   但我却不稀罕。   滋和塔子还没有醒。   夏目去医院看他们了,留了张纸条,说他晚点回来,叫我在家等着他。   我坐在了树上,看到了最远最远的地方。那片我来的时候见到的那片稻田。那会儿,金灿灿的。现在,被雪盖住了。   我对阿英说,“我老是会想起它。也想过找它。”   阿英叹了口气,“找个屁啊。你不是已经见到了吗?”   我笑笑。感觉快哭了。   兜兜转转。绕了一个大圈子。   阿英揉着我的眼睛,“你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哭。那会儿我们最看不得你哭了。每次你只要一哭,我和他只能看着你哭。和你说话,你也听不见。直到你眼睛瞎了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过你哭了……”   他忽然不说话了。叹了口气,靠在我肩上。   我问阿英,“会不会晚了?”   “怎么会晚呢。”   我的手被阿英握着,冰冰凉凉的。   “它是不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嗯。谁知道呢。”   我也靠着阿英,“怨我吗?”   “谁知道呢。”   阿英眯着眼睛在笑。   “阿英。我困了。”   他说他会守着我。   我相信阿英。   “你这小家伙怎么来了?”   我大老远冲他招手。   “藤原他们好点了吗?夏目没来吗?”   名取换好衣服。   我笑笑。一把搂着他的胳膊不放,“今天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不聊别人。就你,和我,好不好?”   名取意外地笑了,“好啊。我也想和秋荷好好聊聊呢。”   他带我去了他家。   地方虽然小。吃饭。睡觉,都可以。还算温暖。   “没想到,我还会有机会来你家。”   他泡了咖啡,给我倒的是茶,“这话说得好像我不让你们来似的。你随便坐,这里平时就我一个人住,也没什么人来。家里也没什么东西。”   好长时间我都没开口。   压抑的安静。名取搭了话,“你们最近还好吧?”   我从地上站起来,他忽然挡住了门,“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发脾气了?”   我不高兴地盯着他,“这里就只有你和我。你们是谁?谁又是你们?”   “呵呵。原来就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了……”   他一点都不在意。   名取挡住门不让我走。   我又坐了下来,打翻了茶杯。名取走过来,“你这小家伙,今天是怎么了?老是发脾气。”   他收拾垃圾时手被划了。   “名取,你没事吧?”   他的式神瞪着我。   “给我滚。”   今天就只有我和名取两个人。谁也不能妨碍。   “笹后。”   “秋荷,你有点任性了。”   我笑笑,不在意名取又在暗地里拿我和谁作比较,“我搞不好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你是吗?你一直不都好好的吗?”   我是吗?   胸口紧了一下。   “天快黑了。早点回去,省得夏目担心。”   我躺在他腿上过了一个下午。聊得不多,有名取小时候的事。避开了他们。我和名取之间也没什么了。   他问过我小时候的事。我不想说。   名取不送我,“等下次空了,我们再好好地聊聊。就你和我。没有你们。”   我低着头说好。   傻呼呼地笑着。走到路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停了下来。   回过头,原来什么也没有。   我还是一个人坐在院里。   快黄昏了。   屋里空空的。夏目又去了医院。   我看着天。看着地。最后,看到树上的阿英,问他,“时间过得真快,天快黑了。”   他笑笑,看着天,“是啊。天快黑了。”   我又看着脚下,蚂蚁爬过了,“五年了吧。”   树上他也说是啊,“都五年了。”   我看着村子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该回来了吧。”   “是啊。该回来了。”   我豁然地低下头笑了。   树上落下了羽毛。   门咣的一声。   “月,等急了吧。我们回来了。”   我高兴地跑过去,从未真正和他们抱在一起过,“你们怎么才回来嘛。”   塔子依偎着我,还有夏目,“不要难过。我们回来了。”   一家人又和以前一样有说有笑的。   “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好吃的。”   这次,我和夏目都没吭声。   夏目跑进厨房帮忙。   我把他们的行李拿回了房。至于那幅画,挂在了房里。   “田沼?”   他笑呵呵地拎着盒子,“听说藤原先生回来了,父亲叫我带了点吃的。都是素菜。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又加了一副碗筷。   “月,快要吃饭了。”   “好的。我马上就过来。”   我上了楼。阿英也出现了。他听到楼下的声音,说,“你不下去吃饭吗?”   “不了。我已经很饱了。”   说完,我安静地看着阿英。   他叹了口气。然后走过来看着我,“亚特米斯。”   阿英变成了灰。   我睁开阿英的左眼,摸着右眼。   紫色的蒲公英是阿英留下的。点燃以后,紫色的灰从楼上飘向了楼下。从窗外,飘到了很多地方。   “夏目,吃饭了,快下来吧。”   “塔子阿姨,我一直都在楼下呢。”   “是吗?那刚刚我想喊谁呢。呵呵,塔子阿姨年纪大了,记忆不好了。”   “塔子,你记性不好,连我也被你传染了。你看我,明明人到齐了,我还多摆了一副碗筷。”   “藤原叔叔,我好像也被你们传染了。我也多带了一份素菜。”   “呵呵,看来大家都病了。”   “哈哈哈……”   楼下有说有笑。   连我也笑了。   看着那副泛黄的画卷,然后,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部分算是结束了。就我所构想的短文而言,文拖了点。   秋荷最终的命运会在番外里。   还有些不是很懂的地方也会在番外里说明。   ☆、番外1   时间这东西对人和妖的概念不同。   妖的一生很长。人的很短。   猫咪老师只是在房里打了个瞌睡,夏目的世界里一下子由冬天到了春天。   夏目从熊本老家回来后,和田沼、北本等人去森林里找柠檬汽水。   期望永远最容易让人幻想。   有的人想要柠檬汽水。   有的人想要糖。   找不到的时候,心里痒痒的。找到后,却发现把它们想得太好了。   夏目喝了那杯锈味的汽水后,发觉田沼一直看着森林的另一边。问他,在看什么?   田沼也只是笑笑,说不出自己在意什么。   大家都在笑田沼最近傻傻的。   回去的时候,田沼问夏目要不要去他家玩。说是有样东西想给他看看。   是卷画。   田沼说不知道是谁丢在寺院的。   田沼说他也就看了一眼,感觉有点怪怪的。   找了半天,田沼有些不好意思让夏目等太久,“咦?奇怪了。我记得是收在这个房里的。好像,又不在了。”   夏目不在意,反正也没事,“田沼,找不到就算了。对了,就要毕业了,你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可能暂时会呆在寺院吧。   那卷画完全吸引了田沼的注意力。他现在和夏目说话都有些分心。   明明就看了一眼,田沼心里却有些异样的感觉。   “可能被我老爸藏在别的地方了吧。”   田沼差点翻了个遍。最后,他为自己傻傻的行为笑出了声。   后来,他和夏目想起他们快要毕业了。一时间,两个年轻的小家伙意识到他们好像长大了。   人类长大有时只需要一夜的时间。   天晚了,田沼没有留夏目吃饭。   塔子早在家里做好饭菜。二楼的窗口,亮着灯光。远远看着,就觉得胸口暖暖的。   住持从外地回来后,田沼有问过那画的下落。   记忆里的那个地方还在。盒子也在。只有画没了。   田沼再也没有看过那卷画。   他那天约夏目去寺院,其实是想让夏目看看是不是他以前的那幅。   “你这只死猫,又偷我的东西去换酒。”   夏目追赶着猫咪老师到了八原森林。正好,碰上中妖和一群从东边来的妖怪喝酒。   丙也在,小胡子也在,难得三篠也在凑热闹。   正好听三篠在说什么妖怪吃人的事。   “是亚特米斯。”   猫咪老师一嘴酒味。   夏目嫌弃地捂着嘴坐到丙身边,好奇地问道,“亚特米斯是什么?”   丙笑笑。她最喜欢逗弄单纯的夏目。“亚特米斯最喜欢吃人了。夏目,亚特米斯要是遇见你啊,肯定一口吃了你。”   这话吓得夏目很不自在。   三篠呸了一句。 亚特米斯的确只吃人。但是,“亚特米斯只对新鲜的食物感兴趣。所以,他从来只对很小的小孩感兴趣。特别是刚出生的婴儿。夏目,你放心吧,你不是他的菜。”   中妖喝多了,“夏目大人太老了。”   另一个也喝得够呛,“太老了。太老了。”   被妖怪嫌弃自己老?   夏目尴尬地笑笑,但发觉丙一直对着他笑,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夏目,亚特米斯不是妖。”   夏目的心嘎登一下忘了呼吸。   他刚想问丙它是什么便被猫咪打断了,“ 亚特米斯不是妖怪。也不是幽灵。它是,是,嗝——”   一个臭哄哄的酒嗝熏坏了讲故事的气氛。   三篠喝了碗酒,像是在他自己的故事是的。对于亚特米斯,他其实知道的也就比猫咪多那么一点。还是东边有只妖怪告诉他的。   “亚特米斯是死神。”   “死神?”   夏目没想到居然有死神的存在。   丙笑笑,“为什么这么好奇?既然这个世界有妖怪,有人,为什么就不能有死神?”   夏目太好奇死神的事,“那死神吃人也是真的?”,   三篠沉默了一下,忽然叹了口气,“死神其实是靠人才能活着。”   从来不知道这个世上居然会有死神。   就像丙说的那样,因为自己能看见妖怪,所以他才知道这个世上没那么干净。   妖也一样。不是所有的妖怪都能看见死神。   这个世上有很多的死神。亚特米斯便是其中一个。   他们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睡觉。   当他们开始虚弱的时候,他们才会来到人间。   每个死神的胃口都不一样。亚特米斯最喜欢小孩子的味道。尤其是刚出生的婴儿。   亚特米斯来到人间就是为了吃小孩子活命。   三篠却说它后来不知怎么的变成了妖怪。   “亚特米斯?”   夏目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家。   有时,他也会想起那个死神的事。   猫咪老师翻箱倒柜地乱扔东西,他忽然上前冲着猫头揍了一拳,“你这只死猫,又想偷偷地从家里拿什么东西换酒喝?”   偷腥的死不悔改,“没偷!绝对没偷!”   然后,夏目在它爪子下找到一封信。就像上次在它屁股底下发现一卷画。   每次都被这只死猫拿去换酒换肉。   “你给我老实交待,你还拿了什么?”   做贼的都说自己是无辜的。   名取拍完新电影后,碰见了的场静司。   这绝对不是偶遇。   名取他不喜欢兜圈子,“有什么事吗?”   的场还就不拿事说事,一副优哉游哉的闲情,“听说你最近不太好。”   名取抿着嘴乐了,“我怎么听说你最近才不太好呢。”   “是吗?”   的场瞅了一眼名取。   “是呀。”   两个人忽然间不说话了。无形的试探。眼神与眼神之间。   试探的还有彼此的式神们。   七濑睡不着。外面,月光很是明媚。   她起身的时候,院里站着人影。   “当家的,您怎么还没睡?”   的场嗯了一声。他坐在庭院里。似乎坐了很久。   七濑想要走过去时,忽然停住了。月光下,她忽然发现的场的背影很是安静。像是在等什么。她不敢去打扰那份安静,却又放心不下这样的的场。   这孩子也开始有心事了。   七濑家和的场家,一直都是长辈看着长大的。   七濑看着的场长大。看着他成为名取家的男主人。看着他越来越强。   时间过得真快。男人的成长有时就那几年。   他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她相信他。他从未任性过。   “当家的,明天还有工作呢,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嗯。好。   的场果然起身回房了。   七濑看看天空。月亮一直都是圆圆的。   “夏目,我们得快点了。”   夏天的时候,一伙人约好骑车去玩。   夏目又要迟到了。这次,还连累田沼。两个人急匆匆地骑着车。   下坡的时候,田沼没有刹车。   “田沼,你慢点。”   两边是稻田。金灿灿的一片。   田沼越骑越快,快得夏目都跟不上了,只能在后面叫他慢点。   甜丝丝的味道吹到了田沼的鼻里。   他打了个喷嚏。   没留神。自行车撞到了戴斗笠的路人,撞翻了他的画。   “对不起。你没事吧?”   “田沼。”   夏目也慌张了,“真对不起。您没事吧?”   被撞的人抬起了头,夏目一楞,“是你?”   的场甩甩衣袖,把画塞进怀里,“小鬼就是麻烦。”   两个小家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的场看了夏目窘迫着脸,“趁我还没后悔,赶紧走吧。”   “夏目,我们走吧。”   夏目半天才回过神,“嗯。”   自行车的声音真是清脆。   的场站在大树下看着他们走远了,从怀里拿出画卷,“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2   黑漆漆的夜空下,掉下几根白毛。   亚特米斯抖了抖翅膀。   一个声音忽然说道,“抖你妈个头啊。再抖下去,老子就要秃了。”   亚特米斯闷闷的声音,“阿英。”   空气里,除了死神,还有一个看不见的声音怨念不断,“老子饿得就快七窍生烟了,还不许我说粗话啊。你啊你,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死神,每次都要搞得自己快断气了才来人间。你早点出来会死啊。每次都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烦死了你。”   “阿英,你也是死神,你不会饿得七窍生烟。我也不会断气。”   啊?   还敢犟嘴。   “阿英,好疼,好疼。”   亚特米斯忽然捂着眼睛。   “我就是饿得会七窍生烟,就会。亚特米斯,你是个笨蛋,大笨蛋。”   亚特米斯慢吞吞地走在夜里,淡淡地哦了一声,“嗯。我是笨蛋。大笨蛋。”   黑夜里,死神红色的眼睛分外妖娆。   “亚特米斯,有新鲜的。快点,快点。”   阿英老远就看见了一户人家。   亚特米斯走到窗口前。这家人,有个刚出生的孩子。   “好新鲜啊。”   亚特米斯擦了擦嘴,“阿英,你的口水比上次还多,真恶心。”   “我这叫兴奋。看见美味的那种兴奋,你懂个屁啊。”   亚特米斯又哦了一声。擦了擦嘴。   “亚特米斯,快开饭吧。我饿得就快七窍生烟了。”   “阿英。我说过了,你是死神之眼,是我的眼睛。你是没有饥饿的感觉。也不会七窍生烟。哎哟——疼——”   阿英那个无所遁迹的欺负简直是招手即来。   亚特米斯疼得要死。分明是阿英搞鬼。   “咯咯咯……”   孩子笑了。   亚特米斯惊讶地看着床上的孩子,“他能看见我们?”   阿英白了一眼,“你个笨蛋,别说是区区的人类了,就连妖怪,如果没有死神之眼,也就是我阿英,谁能看得见你这个笨蛋。哼!”   “阿英,可是他好像在看我们啊。”   “是吗?我看看。”   阿英睁开了红色的眼睛凑近孩子的眼睛。   红色的眼眸里倒映着黑夜的星光。但那星光里,却没有丝毫红色。   阿英很想揍亚特米斯脑袋,但是他下不了手。   他只是眼睛。又不是手。   “咯咯咯……”   那孩子又咯咯地笑了。   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亚特米斯的红色眼睛。   就好像真的能看见似的。   阿英告诉亚特米斯,人类小孩没有死神之眼是看不见他们的。别想那么多了,赶紧动手吃饭吧。   阿英馋得口水直流,“这小子闻着就新鲜。这下子够养活我们一段时间了。”   亚特米斯点点头。擦擦口水,“阿英,你的口水真的很恶心啊。”   “闭嘴,你个死笨蛋。”   “咯咯咯。”   孩子的笑声总是那么单纯。   亚特米斯听了很多次还是觉得好听。这也是他喜欢对孩子下手的原因。他是个笨笨的死神,不擅长与其他死神交流。也从来没和其他死神来往。他不知道其他死神是怎么挑猎物的,自从他第一次来到人间,便觉着孩子是最美味的。   正当他们准备取那孩子魂的时候,房门忽然被踢开了。   “我滴乖乖。这是想吓死谁啊。”   阿英吓了一跳。   外面踢门进来一个男人,跌跌倒倒的。   男人走向床边,抱起床上的孩子猛的往空中一举,忽然——   吓得阿英不敢看,“这,这,是要干吗呀?”   男人把孩子又放了下来。   阿英和亚特米斯在屋里看着男人一举一动,完全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   不一会儿,男人点着了烟,吸了两口。   然后,他做出了让死神都吃了一惊的举动。   “哇哇哇……”   那双黑漆漆笑得无邪的眼睛大哭起来。   阿英捂着亚特米斯的嘴看着男人将烟头向孩子的身上烫下去。他见惯了人世间的丑丑恶恶,简直不敢相信这世间的丑恶远远还没有看够,声音竟然哆哆嗦嗦的,“你他,他,他妈的,还是人吗?我滴乖乖。”   孩子被烫得只会哭。   他哇哇地踢着小腿。张着小手。结果,手和脚都是被烫了个遍。   亚特米斯呆住了,阿英连叫了他好几声,“你个死笨蛋,不会被吓住了吧。”   “阿英。那孩子一直在看着我哭。”   “亚特米斯,我都说了没有死神之眼他……”   阿英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他跟随了不知多少年的死神。笨笨的亚特米斯。他正望着一个人类的孩子,脸上竟是死神不该有的同情。   “亚特米斯,你个死笨蛋……”   亚特米斯的耳朵里,只有哭声。   死神什么也不是。   他们从不轻易露面。只有在生命快要枯竭的时候。   他们不能插手人间的事。因为不被允许。   他们也和妖一样。对于时间没有概念。有时活得太久,日子无聊得不知道干些什么好。   死神不是无所不能的。不然世界早乱套了。但是妖怪和人类对于死神的传说还是怕得要死。因为他们看不见。想象是个很丰富的东西,它可以变得很美,也能变丑。   每次他和亚特米斯来到人间都会看到很丑很丑的东西。所以,他和亚特米斯都讨厌人类。什么样的人都有。杀人,抢夺,辱骂。暴力。   阿英看得最多的便是家庭暴力随处。   男人打女人,男人打孩子。   从原先的拿烟头烫,变得用皮带打。到最后,他那黑漆漆的眼睛也被打瞎了。   亚特米斯最近没怎么说话。   他在那以后再也没有听过哭声。阿英在亚特米斯的脸上看到比同情更深的东西。   “亚特米斯,死笨蛋,说点什么吧。好无聊啊。”   “……”   “死笨蛋。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撕烂你的嘴了啊。”   “阿英。”   亚特米斯显得很没精神。   阿英看他的样子,好像开始虚弱了。心想,果然出来太久了。   “亚特米斯,要么我们把他的灵魂吃了。要么,我们就回去。不能在这里耗下去了。不然大家都得玩蛋。”   “可是阿英……”   阿英知道亚特米斯不愿离开的原因。   其实他也是这种感觉。他和亚特米斯是一体的。只是性格不同。   “亚特米斯,别忘了老祖宗留下的规定。我们是不能插手他们的事情。人类有人类生存的规定,我们也有我们的规定。大家互不干扰。不然,我们会进地狱的。”   “阿英……”   “好了好了。你别激动。你看看你,都开始虚弱了。哎,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英也没弄明白。   不应该是这样。他和亚特米斯来人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出来都挺轻松的,魂链锁住目标。一来,这是告诉其他死神,猎物有主。二,不管那个猎物会跑到哪里,都飞不出他和亚特米斯的手心。   那孩子身上的魂锁都锁了七八年了。再不弄到嘴他们就真的要七窍生烟了。   哎。   阿英也学会了人类的叹息。   晚上。阿英已然张开了血红的眼睛。怒视着这个家庭的暴力。被打的还是那个孩子。他的妈妈已经不在了。   他真的很想揍死那个男人。   但他只是眼睛。不是手。   亚特米斯一直虚弱地看着。咣当咣当的链子只有他们听得见。   没有人知道他们被打。人类真会伪装。   阿英看着天上的月亮,想起了其他的死神,发觉他们挺可爱的。至少,敢作敢当。不来表面那套。   亚特米斯虚弱地守着那个遍体鳞伤的孩子。   阿英守着那样的亚特米斯。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英的颜色很浅很浅。不像现在这么红。亚特米斯因为阿英的颜色很淡,老是被其他死神笑话。有死神骗亚特米斯说要给他换更好的眼睛,但他只要阿英。   那笨笨的蠢样,到现在也没改。   血红的眼睛映着皎洁的月亮。红得分外剔透。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笑的时候真漂亮……”   阿英笑笑。   红红的眼睛变得很浅很浅。   “走开,你这个小骗子,谎话大王。”   小夏目无论走到这里,都被别人排挤。   亚特米斯看着一群小孩拿着石头丢过去,喃喃地说道,“阿英。还有比人更丑的吗?”   阿英已经不在了。   他的离开换来亚特米斯在人间呆得更久,直到拿到灵魂。   但他还是没取那孩子的灵魂。   他和前两天一样,走到窗前看见了那个孩子。   “你来了啊。”   亚特米斯被他握住了手,暖暖的,那是什么温度?   “你叫什么名字?”   亚特米斯茫然地摇摇头。   亚特米斯把捡来的糖果递给了那孩子。   “这是什么?”   “好甜!”   那孩子咯咯地笑了。和小时候一样,笑声还是那么好听。   这是秋荷月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别人关怀。那种窝心的感觉远比糖果还要甜。   他又笑了。   亚特米斯喜欢听那孩子的笑声。   砰!砰!   阿英说过,死神是不可以对猎物以外的人类下手的。   那个男人死了。   亚特米斯总算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早就该杀了他。虽然死神不可以随便杀人。除了猎物。   “是你!”   秋荷还记得他。上次看见他是自己的右眼出事后没多久。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亚特米斯被拖进地狱的时候,冲那个孩子笑了。尽管死神笑得很丑。   “你,你别走……”   秋荷说不出的伤心。   他的右眼在流泪。是阿英哭了。   死神会哭么。   是呀。谁知道呢。   “外面的世界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呢?”   小时被禁锢在家里。秋荷总是透过那扇窗看着天空。无忧无虑的笑声到处都是。   人真是很奇怪。多疑。害怕。自私。胆小。自以为是。   他时常会听到有声音总是一个人发着牢骚。   是啊。人本来就是有堆毛病。病得厉害,还不觉得自己病了。   漂亮也是种病。   女人漂亮也是种病。孩子漂亮也是病。   亲生父亲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宁愿使用暴力都不愿求证。是不敢面对真实?还是在逃避虚假?病得还真不轻。   “这人啊,还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   秋何抬起头,露出漂亮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我也觉着沉重。   其实是缘于生活中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我认识已久的朋友,从小生活在家庭暴力中。   现实就是这样。很丑陋。      ☆、番外3   名取看了看时间。夏目还没来。   笹后哦了一声,来了。   姗姗而迟的一般都是重要人物。夏目的书包都没放下,就被拖来了。后面还滚着一个球。近看,是只猫。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我也才到。”   名取笑眯眯的样子还是那么温和。   温和的笑容很有杀伤力。尤其是心肠软的人,通常没啥抵抗力。   名取找夏目来通常没好事。   那只猫在屁股后头抱怨。   他们推门进去后,显然,里面吃吃喝喝闹成一片了。   这是个非同寻常的聚会。   人堆里混了妖。妖里,也挤进了人。   就像有钱人溜狗一样。这些人,溜的都是式神。攀比,就跟狗改不了□□一样。   夏目显然对溜须拍马的聚会很不适应。当然,名取也不喜欢这种玩意。他担心夏目走丢,总时不时地提醒他,跟紧点。那只猫,早在一进门时,扑进吃喝里了。   “你们看,那个不是夏目玲子的孙子吗?”   “是呀。是呀。他怎么来了?”   “果然也是为了那个消息吧?”   “极有可能啊。听说玲子的孙子拥有和玲子一样的灵力呢。说不定,这事还得靠他了。”   见众人的视线不知何时都在自己身上了,夏目窘迫地小脸通红。   “夏目,没事的。不要理他们。”   有名取在身边,夏目多少没那么紧张了。   “对了,你们真的有人看见那个亚特米斯了吗?”   亚特米斯。   死神的名字。   夏目敏感地停在了那里。   “如果是死神的话,那我们有办法降得住它吗?”   “死什么神。它现在就是一怪物。你还怕它吗?”   名取的目的就是那四个字:亚特米斯。   死神堕落成妖怪,而且很邪气。   虽然没有多少人正面见过这个怪物,但是关于它的传言已经到处都是了。   “咦?”   名取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名取家的人。真是少见。   几杯骚酒一喝,有式神疯狂了。   喝红眼的妖怪连他妈都不认识了,更何况是管他的人。一脚将男人踢得老远。撞门就要跑。   名取一看不好,夏目正好站在门口。   那只死猫不知道跑到哪里寻欢作乐了。非得弄出点血才出现。   “笹后!”   就听见咣的一声。   笹后忽然停了下来。   那只乱性的式神忽然被铁链绑住,硬生生地拉进了黑暗里。叫声凄惨。   喝多的没喝多的都惊醒了。   谁也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门口不时何时又多了一个男人。一身黑色和服,长发束着。气势张扬。   “静司。”   名取竟喊出了少年时的伙伴。   “名取先生,你刚刚真是太厉害了。”   众人对的场静司一番吹捧。   一问才得知,的静家最近又收服一个新式神。就是刚刚用链子的那个。   又是一番羡慕加吹捧。   “你来了?”   “嗯。你不也来了吗?”   年少时,还曾一起闲聊过。大了,反而说不到一块了。   名取和的场两人隔着几步路的距离。谁也没有往前再走一步。因为,名取发现夏目又丢了。   “亚特米斯又闲不住了。”   的场微笑着,并不理会他人对死神的臆想。   山上又开始下雪了。   的场进到院里的时候,那只大妖怪正乐着呢。   “你很闲吗?”   他笑得是那般漂亮,“废话。闲得只能玩雪打发日子了。”   他袖子一摆,雪立即停了。   “无聊。”   “月……”   那只本来还挂着笑意的大妖怪立即翻脸了,“你他妈的叫谁呢?”   的场虽然笑着,但是明显他没笑,“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大妖怪楞了楞,忽然笑了,一字一句,“你!他!妈!的!叫!谁!呢!”   “把它……”   给我拿下。   这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那只大妖怪早跑得没影了。   然后,这事没完。   过了晚上,院子里静得跟什么似的。   一早,的场发现他又有几个式神失踪了。都他妈被他玩死了。   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他的式神挂在了树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山脚下。   连木屐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   “后悔了?”   明显挖苦他。   他坐在树上笑了笑,“悔。后悔死了。后悔得真想把肠子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青了。”   的场知道那不是他的真心话。   掉下的木屐悄悄地穿在了他脚上。   连谢谢也没有。   心真是被狗吃了。   式神这东西。对于名取,或是的场,就是一个工具。一个对抗异界的有效武器。   的场家的式神总是无故失踪。   七濑已经猜到大概。她和的场提过。只是的场的态度很怪异,只丢下一句,“让他玩。”   的场叫她不要再过问了。   很少有人见过他虐杀的模样。见了只会让人害怕。   血红的眼睛盯着猎物。那种眼神,像是死神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惊悚。   他从来不手下留情。   的场脑子里,却总会浮现出他的另一幅画面。   眯着眼睛懒洋洋的坐在院里。   有时一句话不说。有时,会和你搭讪几句。比如,“你妈死了没?”   他会非常认真地和对你说,“我他妈早该毙了他。”   像是玩笑。但是总会流露出那般认真的伤感。   这是的场鲜有看见的神情。   他爱和的场闹。特别是玩他的式神。每次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们玩死。   “恨我吗?”   亚行米斯总是笑得很淡。眯着眼睛,“我恨你还不如干你来劲呢。给干不?”   解开封印不是闹着玩的。   亚特米斯说他的心被狗吃了。懒得知道代价是什么。   的场也不屑让他知道。反正他是没心肝的。   疲倦跟着夜一起回来的。的场今天算是忙得够呛。一连弄死了几只。还带回了几只。他笑了笑,眯着眼睛走到庭院的尽头的屋里。推开门,果然,懒洋洋地躺着呢。   速度真够快的。   澡洗好了。衣服也换好了。   “亚特米斯。”   的场刚想坐下来,冷不丁被人踢了一脚,“你他妈的澡没洗还有脸爬上床?”   世事难料。真的难料。   待到男人洗好后,拖着月白色的和服坐在了庭院时。妖精笑着,已经泡好了茶。   这一夜,香的岂止是那杯茶。   稻田又被风吹香了。   村子里都在开始准备丰收祭了。   西村他们约了夏目和田沼晚上一起出来。路上,正好遇见了多轨和笹田。多轨偷袭得手,惊喊,才一个夏天,都肥成球了。   滋和塔子两人前后身体都有点毛病,都住了院。现在,两人都精神着。   晚饭,藤家原自然又是一桌好菜。   夏目好歹也长点个了。只是还那么瘦。估计是胖不了的。   被取笑的时候,正好田沼听到了。他也跟着起哄,“夏目跟个女孩子似的弱不禁风。”   “田沼,怎么连你也……”   小脸一红更说不清了。   晚上真的很热闹。虽然是在乡下。   大家忙活了一年也算没白忙。丰收,就是那一片稻田。   夏目又掉队了。因为他差点被混进人群的妖怪拐走。晚上出来的人还挺多,田沼只能拉着他去找大家。   一只敲鼓的队伍来了。   鼓上一群跳舞的人。   他们脸上都带着面具。跳的,也是丰收舞。   “你们跑哪儿去了啊?”   队伍好不容易都人齐了。   西村说村子那头都是小吃摊,建议他们从头吃到尾。两个女孩子倒想去看花灯。   大家提议,一边吃一边看花灯。   田沼走到边上正好撞到了对面走来的人。他也带着面具。   “对不起。”   那个人没理田沼。   “田沼,你怎么了?”   田沼回过头呆呆地寻找那个带面具的人。人早没影了。   刚刚被撞的时候,田沼的手被那个人碰着了。   那只手的感觉,田沼说不上。   他觉得自己心跳得好快。   “快看。要跳祭祀舞了。”   笹田喊了句。   大家咬着吃的往同一个方向看过去。   大鼓上有五个人穿着明艳的和服带着面具大跳祭祀舞。   夏目发现,鼓上还有一个没穿面具的人。   那是个很漂亮的妖怪。   他在笑。血红的眼睛笑得分外明媚。   火红火红的光染透了山。   的场坐在庭院里,表情很随意。在他坐着的地方,已经泡好了茶。   臭味相投的一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便是结局和番外所有了。   结局嘛,就当秋荷与的场吧。   这故事打从开始便是偏黑的。取材真实的故事。   我本人其实偏好丑恶的人性、眦睚必报类的。   之后,可能会写几篇此类型的玩玩。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